沈清舞說出了心聲,她的内心,極不平靜,甚至波瀾壯闊,她很難想象,是什麼樣的心境,能讓眼前的這位老人,忌憚到如此程度,且迸發出這樣的戾氣。
聽到這話,老人那雙深邃矍铄的老眼中,猛然閃過了一抹詫異,他看着沈清舞,道:“丫頭,你的确比你哥要聰明,你哥看不透的事情,你能看到。”
沈清舞凝眉思索,旋即搖頭:“爺爺,清舞也看不透。”
“看不透沒關系,好好活着就夠了。”老人緩緩說道。
頓了頓,老人又道:“我布了一輩子的局,做了一輩子的局,到頭來,在這塊棋盤上,我連勝算都無,我連最終的結局都看不清楚,甚至我都左右不了最終走向,這......的确是一個天大的諷刺啊。”
說到這裡,老人自嘲一笑:“活了一輩子,活到了我這個黃土都埋到了脖頸的年紀,還沒活個明白,還有重重危機未能解開,白活了......”
這話一出,沈清舞心駭如潮,她都無法保持鎮定,雙目盡顯駭然之色,震驚至極的看着老人。
眼前這個老人是誰?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神人,是一個站在神壇之上的老人,他執掌生殺,執掌一切,他登臨絕頂高山仰止。
可就是這樣一個老人,此刻,竟然說出了這樣一翻驚世駭俗的話?這簡直是驚世奇聞,說出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
這個世界上,還有讓他無奈的事情嗎?還有讓他都把控不住的事情嗎?還有讓得都惶恐不安的事情嗎?
沈清舞深吸了口氣,說道:“如果您都說自己沒活明白的話,那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活的明白,沒有人能比您活的還明白。”
“丫頭,或許,爺爺并沒有你們看到的,想象的那麼厲害呢......”老人說道。
“清舞不信。”沈清舞搖頭,她人生中,鮮有的出現了迷茫,沒錯,這一刻,她茫然不知所措。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解釋什麼,而是用一種十分柔和的目光,審視着眼前這個從來都在他心裡有着很重要一席之地的女孩,半響後,他道:“丫頭,這麼多年了,你沒來看過爺爺,爺爺也從來沒有問過你,你恨過爺爺嗎?”
聽聞這話,沈清舞神情一怔,低着頭,沒有着急開口說什麼,沉悶着。
恨?這個字眼太沉重了,也太過繁奧了。
恨嗎?其實應該恨!
因為以這個老人的實力,他完全有能力去阻止一切悲劇發生,他完全有着把厄難中的沈家,生生拖拽起來。
他完全有能力讓三年多以前的那場凄慘悲劇不發生。
可是,他卻選擇了冷眼旁觀,甚至,他在這其中,沒有發出過一丁點的聲音。
他是誰?他可是龍神!一個在這個時代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最權柄滔天的人!他的意念,隻要足夠堅定,足以颠覆一切!
不等沈清舞開口,老人就道:“恨就對了,你恨爺爺,爺爺不怪你,該恨,的确可恨。”
沈清舞卻是搖搖頭:“恨也不恨。”
聞言,老人愣了一下,旋即失笑了起來:“你這丫頭,總是能讓人心疼。”
“三年前,你的腿,本可以不必落殘,是我坐視不管,才讓你坐了三年輪椅。”老人輕緩說道。
沈清舞面色如常,她咬着紅唇,道:“下棋,總是不在乎一域得失,一子輸赢,既然爺爺是整盤棋局的布局者,那便要縱觀全局。”
“怕就怕,我看得太遠,看得太寬,從而顧慮太多,反而會讓得這塊棋盤上,斷壁殘垣、屍橫遍野啊。”
老人幽幽的說道:“代價付出的太大,到頭來,也不知道是對還是不對,也不知道值得或不值得。”
沈清舞搖頭:“清舞不懂,站的不高,看不得那麼遠,所以不明,也不透。”
說到這裡,沈清舞一頓,她目光炯炯的看着老人,語氣忽然變得堅定了起來:“如果爺爺是為了他好,清舞便不恨你,如果爺爺不是為了他好,清舞一定恨你,恨你入骨。”
老人并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失笑了起來,道:“丫頭,好重的戾氣啊,你應該為你自己而活,而不是一生都為了那個小子而活。”
“沒有他的世界,我活着又有何用?枯燥蒼白,毫無意義。”沈清舞斬釘截鐵的說道。
對此,老人一點也不驚訝,他道:“你既聰明,又極傻。”
“說吧,你今晚來我這裡,找我何事?”老人話鋒一轉的說道:“我知道,你若沒事,絕不會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的,自從你爺爺走了之後,你更不會來了。”
沈清舞沉凝了一下,說道:“帝家人已經現身了,他們就在炎夏,就在炎京。”
“哦。”老人輕輕應了一聲,并沒有絲毫的驚訝之色,他動作緩慢的收拾着棋盤上的棋子。
沈清舞的黛眉又蹙,帝家的入局,難道隻換來了老人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個回應嗎?
沈清舞再道:“帝家非同尋常,他們隐世而修,從未入世,未知神秘的,往往都是與危險成正比的!帝家的出現,無疑讓得本就及其兇險複雜的局勢,變得更加緊張了起來,他有難!”
“我知道他有難,但丫頭,你想過沒有,一個人若不被逼到死角絕境,又談何絕處逢生?”
老人的動作依舊緩慢,平靜的讓人有些無法理解:“丫頭,你覺得那個小子的意志與脊梁如何?”
“這世上鮮有人能比。”沈清舞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既然知道,那還在擔心什麼呢?我們都清楚,這個世上的困難,很難把他壓垮,他沒有那麼脆弱,在險境之中,他從不認命,他善于創造奇迹。”
老人慢悠悠的說道,很顯然,他雖然從未當着陳六合的面表達過什麼,但他的心中,對陳六合的評價并不算低。
“這個世上最難忍可貴的,就是破而後立,這樣才能破繭成蝶。”老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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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這樣的階段最難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