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好像是來了個護士，我沒太留心，眼裡滿是那個躺在白色病床上的男人，心抽動的像是要停止跳動。
“哥……你睡着了嗎？怎麼聽不見我說話？我現在好想抱抱你啊，你一個人躺在裡面是不是很冷？我好像真的很賤，平時最讨厭的就是你，可現在也最想你醒過來。”
不管旁邊的護士強調夏陽什麼都聽不見，我慢慢的說，一字一頓，我能感覺到，裡面的那個人正在聽我說。這大概就是親情的力量。
“你知道嗎？”我慢慢将臉貼在那塊被焐熱的玻璃上，咧嘴笑：“我剛剛做夢夢見你和夏晴了，那個時候你還很小，可兇我的時候和現在沒有差别……”
将心裡所有想說的說完，耳邊響起低低的啜泣聲。我伸手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正好看見韓尋别開臉的尴尬動作，旁邊那個小護士也是眼眶紅紅的，問我需不需要幫助。
我搖搖頭，看向韓尋：“走吧，我們回去了。”
韓尋很快站在我身後，調整好情緒，把我往前推，小聲和我講着話。
她嗓子有些啞，問我小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和夏陽是死對頭，我笑着點了點頭，又補充：“那個時候夏陽雖然兇，可要是有其他的人對我動手動腳，他一定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韓尋語氣感慨：“真羨慕你。”
我有些笑不出來，搖了搖頭。有什麼好羨慕的，我不知道自己曾經多少次祈禱過自己沒有這樣的哥哥也沒有這樣的家庭。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沒得選。
說道最後，韓尋想起什麼似的，低頭多看了我兩眼，她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你現在身體沒有不舒服吧？”
我搖了搖頭，笑：“沒有那麼嬌氣。”
韓尋卻是一副後怕的模樣。
“夏悅，你知道你這一次可是把我們都吓慘了嗎？顧行止在你床邊整整守了兩天，那次你醒過來，他跟你說話你卻像是聽不見一樣，”說着她低頭看了我一眼，輕聲問，“你還記得嗎？”
腦海裡混混沌沌的，我想起那恍若在夢中的幾個小時，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開口吐出來幾個字：“顧行止是什麼時候來的？”
從韓尋嘴裡，我得知那天自己被夏太太陰進病房的時候，韓尋自己也被人打暈了，醒來的時候被人丢在樓梯間裡。我不由得替她倒吸一口冷氣，幸好沒有發生什麼更不好的事。
夏俊國這樣的作為，我卻是真的不能再忍下去。
我拿手拽住韓尋的手認真捏了捏：“等下次，我幫你把在夏俊國哪裡受的全都找回來。”
韓尋卻是一臉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我：“你還是好好養着身體吧。”
幾句話，人已經到了病房門口。顧行止大概是抽完了煙，整個人倚在牆邊，正拿手揉着眉心，腳邊丢着好幾個煙頭，聽見動靜掃過來。旋即提步走了過來。
“餓了嗎？”
“我不想吃東西。”我搖了搖頭，讓韓尋将我推進了病房。
顧行止眉頭皺的更緊，跟進來：“你三天沒吃過東西了。”
我是真的沒什麼胃口，每每一閉眼，腦海裡滿是夏晴和夏陽躺在那間徒有其表浮誇的房間裡，什麼都吃不下。
顧行止勸了好幾句，見我不松口，從褲兜裡又摸出來一盒煙，手指動了動。
韓尋不知什麼時候出去了，隻剩下兩個人。顧行止忽的将那煙盒丢在床頭櫃上，歎了口氣，一屁股在床邊坐了下來，視線落在我小腹的位置，輕輕撫了下。
“就算你不想吃，你不考慮考慮你肚子裡的孩子嗎？”
神經蹦了下，我下意識拿手摸了下肚皮。顧行止見狀，将手蓋在了我的手背上。他掌心幹燥溫暖，聲音也帶着平日裡沒有的溫度。
“吃點東西吧。”
心中像是被什麼拖着，這幾日的虛無空虛一股腦的沖了上來，想起那些像是在夢裡聽過的話，想起自己在孕期被抽過好幾次皿，我緩慢點了點頭：“我想吃口味清淡的。”
顧行止臉上的表情這才松了些，應了聲，出門打電話。不多時，紅棗蓮子羹被人用保溫壺裝着送了過來。
顧行止扶着我坐起身，我作勢要接過他手裡的碗，他卻微微一躲，捏着勺子小勺小勺的舀了起來吹兩下，在送到我嘴邊。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優待，我臉上有些發燙，聲音輕飄飄的：“我可以自己吃。”
“好好坐着。”
顧行止喂食的動作溫柔的不像是他本人能做出來的。和他平時雷厲風行的風格截然不同，倒像是一個照顧人照顧慣了的阿姨。
吃了幾口，胃裡翻滾着不舒服。見我表情不對，顧行止将東西放在一邊，又喂我喝了好幾口水。
這麼下來，一小碗粥，足足喝了大半個小時。
顧行止收拾完，給我擦了擦嘴。
我看着他，忍不住問：“孩子沒事吧？”
說到這個話題，顧行止臉上的表情凝住，片刻松懈下來，拿手拿開沾在我嘴角的渣滓，輕笑：“現在知道擔心了？你這個當媽的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孩子？”
我臉上一燙，腦海裡又莫名跑出來肖笙笙的那張臉。不知道顧行止現在和她怎麼樣了。有時候我也不是懷疑顧行止對我的感情，可他總是搖擺不定，我看不懂他。
顧行止不知在想什麼，有些走神。想到他已經三天沒有離開過醫院，我不由的以為他也是和我想到一個點上去了，一張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幾變，咬了咬牙。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顧行止冷不丁的問。
他轉變的太快，我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顧行止又重複了一次，臉上挂着松松散散的笑容。
因為什麼呢？大概是因為，害怕你會抛棄我，同時抛棄這個孩子。我怎麼忍心讓他在還未面世之前就接受過被人抛棄的經曆？
大概是在閻王殿門口走了遭，那些橫亘在心裡的東西終于可以放下，我笑笑，在顧行止弄好的床上躺下，沒有什麼力度的道：“因為害怕你會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