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芳聽到這話,一張臉瞬間蒼白的毫無皿色,嘴巴張了張,半天沒說出話來,顯然難以接受。
她愣然了很久,才緩過神來,擦了擦紅潤的眼睛,道:“厲醫生……我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你很優秀,是非常厲害的醫生,真好……”
“人高馬大的,長得俊俏,果然不愧是白家出來的,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小斌,趕緊去洗點水果,給他們分一點。蘋果甜呢,你們不嫌棄,就吃一點吧。”
“好,謝謝伯母。”
顧微看着厲訓這個樣子,心裡也有些難受。
他大手緊握着,因為太過用力,而關節森白,青筋暴跳。
她有些心疼,小手伸過去,強行鑽入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有好幾處痕迹,都是被指甲刺破的。
她小心翼翼的摸着,比他還要疼着。
她緊緊握着,一點都不敢放開。
厲訓見她如此,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梅芳心情很好,話也多了不少。
她說話厲訓一般不會打,顧微為了不冷場,也不想讓梅芳難過,都會認真回答。
梅芳很感激顧微,她能看的出這丫頭很愛厲訓,一直在幫她。
就算厲訓不認自己,她也算了無遺憾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梅芳也到了該打針吃藥的時候了。
厲訓拉着顧微起身,道:“我們該走了。”
“你們要走啦?”
梅芳滿臉都是失望。
“這個藥打下去,你會陷入昏睡,我們再留下去,會打擾你的。”
“我這些天一直在睡覺,我都睡膩了,可以不睡的……”
“這個藥對你身體好,聽醫生的話。”厲訓好聲好氣的說道。
錢斌也開腔道:“媽,你就聽你兒子的話吧!”
梅芳聽到這話,咧開嘴笑了笑。
她連連點頭,像個孩子一樣,道:“我聽話!”
厲訓拉着顧微轉身離去,梅芳急急的喊道:“厲醫生……你明天還來看我嗎?”
厲訓步伐頓住,呼吸都跟着緊促起來。
顧微擡眸看他,能看得出他在糾結。
良久,厲訓點頭。
“嗯,我和微微明天還來,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提步離去。
梅芳喜極而泣。
出了醫院的門,顧微還想誇他勇氣可嘉來着,卻不想厲訓一把将她重重抱在懷裡,是那樣用力。
顧微猝不及防,跌入他的懷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埋首在她的肩窩處,道:“謝謝你幫我做了決定,不然我可能永遠都邁不開那一步。我知道,我做哪一種選擇,都沒錯。一個對得起自己,一個對得起良心,我無法兩全。謝謝你,替我做了決定。”
“你不怪我就好,我隻是不想讓你留有遺憾。”
顧微輕聲道。
“微微,謝謝你,這麼多年來,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會的,我還會陪伴你一輩子的!”
顧微鄭重的說道,她一定會做到的。
“厲訓,我幫了你,你也給我一點點回報好好?錢太太還有半個月的壽命,我們在這半個月内完婚好不好?結完婚後,就要過年了,我去你家過第一個年好不好?别人談戀愛,第一年就能把女朋友帶回家了,我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從未在你家過年過。”
“半個月内……會不會太匆忙了?”
“不會!我不在乎這些了,我們去挑個戒指,婚紗已經好了。我去改請柬的時間,到時候來多少人算多少人,好不好?”
“這樣會委屈你……”
“這不是委屈,是我心甘情願的。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求你,我想早點嫁給你,我等不到年後了。”
顧微揚眸,期盼的看着他。
厲訓對上她柔軟的雲眸,心狠狠一軟,最終點點頭。
“好聽你的,先辦婚禮。年後的那些時間我們去蜜月旅行,怎麼樣?”
“好,一言為定。明天周末,民政局不開門,我們周一去領證買戒指好不好?”
“嗯!聽你的。”
厲訓揉了揉她的腦袋。
顧微長長舒了一口氣,這件事一旦落實,她的一顆心也能徹底回到肚子裡了。
第二天,顧微來找厲訓。
這一次厲訓顯得沒有昨天那麼拘謹了,想到昨天竟然兩手空空的去見梅芳,顯得很沒有禮貌。
他買了一些水果和鮮花,顧微見他能夠釋懷,心裡也很高興。
隻不過,等他叫梅芳一聲“媽”估計還要時間。
沒關系,總會有雲開霧明的時候。
一切都會變好的。
他們快要走到二号病房,還沒能進去,突然聽到錢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媽!”
厲訓聽到這一聲喊,心髒狠狠一顫,立刻沖了進去。
梅芳安靜的躺在床上,面色浮現出死亡的蒼白。
他立刻看得出,她已經去世好幾個小時了,是昨天夜裡死去。
她嘴角揚着笑,是心滿意足離世的。
錢斌剛剛起來,他這段時間忙前忙後太累了,梅芳昨晚心情很好,吃了藥很快睡去,也不嚷嚷着疼了。
等他一覺醒來,梅芳身體冰冷的可怕,體測儀上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媽,你醒醒啊!”錢斌聲嘶力竭的哭喊着。
“哥,你趕緊救救媽呀,媽怎麼還不醒過來?哥,你是最優秀的醫生,你救救她啊!”
錢斌抓着厲訓的衣服,拼命乞求道。
厲訓怔怔的站在原地,背脊僵硬。
水果和鮮花滾落在地。
他步伐踉跄的上前,即便知道他已經死了,但還是把手放在她脖子間,想要探測她的脈搏。
冰冷的皮膚,毫無波瀾的脈搏。
她早已死去。
他是醫生,不可能不知道人在臨死前的應激反應。
梅芳等着和自己相認,所以病痛再怎麼折磨,她都會吊着一口氣,不甘心死去。
可現在,她也算是心願完成了,所以昨晚就走了,而且嘴角含笑,看來走的很開心。
他還沒來得及和她好好相處,沒想到她就匆匆離世了。
厲訓死死咬牙,沒有崩潰,比錢斌冷靜睿智。
他将被單蓋在梅芳的臉上,自己親自開了死亡證明。
“帶她回去吧。”
厲訓終于開腔,聲音沙啞厚重,帶着不動聲色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