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正月初四。
翌日吳帆徽就要從米脂縣出發趕赴京城。
劉氏家族的舉人劉士階,年前就出發前往京城去了,王氏家族的廪膳生員王炳坤,也在确定縣衙呈報監生名單之後,從米脂縣出發前往京城了,兩人都沒有在米脂縣過年。
其實這種情況很常見,特别是南方的舉人,幾乎都是年前出發,會試三月初五開始,因為在春天舉行,又被稱之為春闱,會試與鄉試的格局完全一樣,考試在京城的貢院舉行,參加會試的舉人有兩千多人,而會試能夠高中的隻有三百五十人,這三百五十人被稱之為貢士。
獲取貢士的資格之後,就可以參加殿試,三百五十個貢生全部都會上榜,這就是所謂的金榜題名了,三百五十人分别一甲、二甲和三甲,一甲三人,分别為第一名狀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六十七名,賜進士出身,二甲第一名稱呼為傳胪,三甲二百八十人,賜同進士出身。
三甲進士就是正牌的兩榜進士了。
會試的時間太早,路途遙遠的舉人,必須今早出發,保證不耽誤會試的時間,所以年前就趕赴京城的舉人特别多,這段時間京城也特别的熱鬧,且舉人之間的聚會也相當多。
吳帆徽出發的時間算是很晚了,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考生都出發前往京城,除開北直隸距離很近的考生。
吳帆徽也不能夠繼續耽誤時間了,依照他的速度,能夠保證在正月以内就抵達京師,可帶上陳明惠和葉開儇就說不定了,再說山西鬧騰的流寇太多,一路上也不是特别的安全,若是遇見一些特殊的情況,肯定是耽誤時間的。
馬鞍山村,精心挑選出來的五十人,在李勇的帶領之下,整齊的站立。
這五十人即将跟随吳帆徽趕赴京師,他們的職責就是負責吳帆徽的安全。
吳帆徽騎馬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李勇快步上前。
“少爺,所有兄弟都準備好了。”
還沒有等到吳帆徽下馬,李勇便率領所有人單膝跪地。
“屬下誓死護衛少爺,抵達京師,祝少爺金榜題名。。。”
這五十人之中,除開馬三立,其餘全部都是李勇當初的麾下,包括馬繼剛、孫凱林和劉方恒等人,這些人也是護院隊伍之中最為精銳的軍士。
吳帆徽沒有下馬。
“諸位兄弟,辛苦你們了,你們之中已經成家的,即将與家人分别,沒有成家的,接下來一段時間,也要跟随我四處颠沛,短時間之内怕是難以考慮到成家的事宜,前往京師的路上,所有事情都拜托諸位兄弟了。”
“好了,都散去吧,該和家人道别的去道别,該做準備的做好準備。”
進屋之後,吳帆徽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李勇,馬繼剛,孫凱林,劉方恒,我曾經說過,此番到京師,若是發現對你們有威脅之人,絕不要手軟,你們要切記,緊急時刻不需要禀報我,可當機立斷,務必讓兄弟們明白這一點,戴能祥,村裡所有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吳明坤、吳明波、吳明富、陳華渠和吳明峰五人,專門說了,想着閑暇的時候到村裡來騎馬,這件事情戴能祥幫忙安排一下,他們雖然年紀不是很大,可也應該學習如何騎馬了,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能夠熟練的騎馬。”
“招募護院的事宜,我仔細考慮過了,隻要機會合适,可以招募一批,不過這次招募的護院,就是留在米脂縣的,護衛吳氏家族的,至于說現如今的護院,不要多長的時間,怕是都要離開米脂縣的,跟随在我身邊的,我可能沒有什麼時間操心招募護院的事宜了,故而這招募護院的事宜,戴能祥多和族長商議,具體由戴能祥直接負責。”
“我離開米脂縣之後,吳氏家族必須保持穩定,若是這段時間之内有什麼重大事情發生,一定要及時禀報。”
吳帆徽回家之後,吳慶超與王和翠都在堂屋等候。
王和翠抹着眼睛,盡量不讓眼淚流出來,畢竟吳帆徽是到京師參加會試,若是離開之前就掉眼淚了,那是不吉利的。
“爹,娘,孩兒明日就出發了,此番離家,時間可能有些長,若是通過了會試,還要參加四月的殿試,回家怕是在六月之後了,爹娘一定多多保重。”
“謙珏,我們不要緊,你自己多保重。”
“徽兒,出門在外,多多注意身體,有什麼喜訊,早些告訴家裡。”
吳帆徽進入到右邊的卧房,吳明麗和吳明芳都有些沉默,她們習慣了和吳帆徽在一起,得到如父如兄一般的關愛,現在這種關愛又要消失了。
“大妹,你年紀也不小了,家裡的事情,有些時候多多思考,能夠幫助父母的事情竭盡全力,小妹的年紀還小,你也要多多照顧。”
“小妹,哥哥不能夠總是在你身邊,學習方面還是要刻苦一些,多多體諒父母和姐姐。”
吩咐完畢,吳帆徽要求吳明麗來到自己的房間,将早就準備好的小木箱遞給了吳明麗。
“大妹,這裡面的首飾都是較為貴重的,你仔細收好,母親那裡還有一部分,也不知道你出嫁的時候,我能不能回來,這些首飾我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是我給你準備的嫁妝,還有一部分是小妹的,都放在你這裡,好好收藏,将來你出嫁的時候,将小妹的給母親保管,我不想讓母親太過于擔心,明白嗎。”
吳明麗用力的點頭,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忍住眼淚。
面對李佳翠和李靖飛的時候,吳帆徽的話語就簡單很多了。
“佳翠,等到我安頓好之後,自會接你走,靖飛,你要好好讀書,況先生說你天資還是不錯的,就是有些偷懶,這讀書偷懶可不行,你若是想着到我的身邊,那就必須通過縣試和府試,否則就留在家中繼續學習。”
吳帆徽剛剛說完,李佳翠就拉着李靖飛跪下。
“少爺一路多保重,奴婢等候少爺的消息,弟弟讀書一定會刻苦的,奴婢會督促,奴婢恭祝少爺金榜題名。。。”
吳帆徽趕到祠堂廂房的時候,吳緬清正在等候。
“謙珏,我沒有多的話語說,你身為陝西鄉試解元,通過會試應該不在話下,金榜題名的時候,一定要麼及早告知,我不想通過朝廷的邸報得知消息,家裡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麻煩族長了。”
“不用這麼說,這都是家族應該做的事情,還有一件事情,我要提醒你,你知道南北榜之争,這是朝廷定下的規矩,這麼多年以來,南方的讀書人是不服氣的,故而每次的會試之前,南方的讀書人都會在之前組織一些所謂的賽詩會和賽文會,倒不是真正的比賽詩文,而是在這樣的賽詩會或者賽文會上面,展開辯論,針砭時政,這樣的辯論,你這個鄉試解元,怕是避免不了,有些時候說話要注意,不要太過于的急切,不要争一時之氣。。。”
吳帆徽第一次聽說了這樣的事情,若不是吳緬清提醒,他還真的有些措手不及。
“當年我到京城參加會試,也經曆過,不過我不是那些南方舉人關注的重點,學識和見解方面,北方的确是不如南方,這點我也是承認的,故而每一次的辯論,都是南方舉人占據了主動,北方很少有人附和。”
“你的睿智和見解,南方那些讀書人根本比不上,不管怎麼說,你都年輕,内心是有盛氣的,不一定能夠忍住自身的情緒,有些時候展現能力,為北方讀書人争口氣也是好的,但切記不要太過,朝廷畢竟是南方人居多。。。”
吳緬清終于說到了關鍵的地方。
吳帆徽能夠在這種辯論時局方面掌握主動,一定能夠吸納部分的北方讀書人到身邊,甚至形成一個小的集團,不過朝廷之中絕大部分的高官,都是南方人,他們自然是有些排斥北方人的,而且朝廷之中黨争那麼厲害,若是不能夠小心翼翼,必定會遭遇到算計。
會試和殿試之後,金榜題名,則意味着吳帆徽真正的進入到朝廷,不管是在京城為官,還是被外派到地方,身份都完全不同了。
吳帆徽想到的更多,他的年紀太小,參加會試和殿試的時候,不過十六歲的年紀,這肯定會引發衆人好奇的,或許在南方出現這樣的讀書人不算什麼,但在北方,那就罕見了。
正月初五,卯時。
五十名護衛在南門靜靜的等候。
吳緬清和吳慶超等人,送到了南門。
“族長,父親,回去吧,不用送了。”
吳緬清和吳慶超沒有離開,他們依舊站立在南門外面。
吳帆徽上馬之後,抱拳對着吳緬清和吳慶超行禮,他身邊的陳明惠、葉開儇等人,也是抱拳行禮,諸多護院在李勇的帶領下,同樣抱拳行禮。
躍馬朝着官道而去的時候,吳帆徽沒有回頭,米脂縣是他的家鄉,這裡已經容不下他,他的道路在前方,從這一刻開始,他将跳出米脂縣,到更加廣闊的天地間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