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的時間,吳帆徽一行就進入到岐山縣境内,他的速度很快,也是想着盡快返回米脂縣,到馬鞍山村去看看情況,現如今的交通情況讓他很是無語,隻要是離開家,到稍遠一些的地方,動辄就是幾個月,按照他的計劃,九月底必須是要回到米脂縣的,畢竟有些大事情需要他親自做出決定,譬如說繼續招募吳氏家族護院的事宜。
吳帆徽頭疼的是護院的質量問題,盡管說訓練很是嚴酷,但從流寇隊伍之中俘獲的那些人,基本素質還是太差了,他們有些時候甚至聽不懂簡單的軍事術語,李勇等人需要詳細的解說好幾遍,多至十幾遍,他們才能夠記住,這也沒有辦法,畢竟都是大字不識的農民,你還能夠要求人家素質高到什麼地方去。
李勇及其麾下的九十六人,倒是真的不錯,整體素質強,他們已經成為馬鞍山村的中間力量,而且在護院之中的威信也是很高的,想想都是當年魏忠賢秘密挑選的人員,不說文化水平如何,至少軍事素養是比較高的,加之吳帆徽盡力的将自己所知道不多的幾百年之後軍事知識,融合到如今,效果肯定是有的。
僅僅憑着這九十六人,肯定是不行的,這些人需要成為火種,培養出來更多的厲害的軍士,很多時候,吳帆徽都想到了王來聘和徐彥琦等人,這些武進士可謂是文武雙全了,有不錯的軍事素養,武功方面更是不用說,要是他的麾下能夠有更多這樣的人才,何愁不能夠拉起一支強悍的隊伍出來。
二十餘人快要到岐山縣城的時候,馬繼剛詢問是不是到縣城外面稍稍歇息一下,衆人在城外的酒肆吃些東西,吳帆徽微微搖頭,他想着能夠趕到扶風去歇息,鳳翔府城到扶風,也不過一百多裡地,他們完全是能夠趕到的。
“少爺,好像是杜氏押号的人。”
馬繼剛開口說話的時候,吳帆徽也看見了,前方大約有二十來人,一部分人騎着馬,更多的人則是站在官道的兩邊。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位兄台,我們又見面了。”
聽到這種帶有江湖口味的話語,吳帆徽禁不住好奇,看來民間和官場真的是有很多的不同,從說話方面就能夠體現出來。
“原來是杜氏押号的諸位兄台,有禮了。”
吳帆徽在馬背上抱拳行禮,他的這個動作,讓開口說話的杜氏押号的少當年很是吃驚,在鳳翔府城的幾天時間,這位少當年已經打聽過吳帆徽的來曆。
江湖之人,對官場之人心存敬畏,兩者之間基本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江湖之人有着自身的傲氣,若是官場之人不愛搭理他們,他們也就不理睬對方。
想不到身為殿試狀元的吳帆徽,身上絲毫看不到官架子。
“吳大人,我是江湖之人,見到大人就沒有那麼多客套了,我叫杜威年,杜氏押号的少當家,大人的威名,我在鳳翔府就聽說了,那日感激大人出手相助,一直沒有機會報答,今天大人可不可以給我機會,讓我請大人吃飯喝酒。”
“恭敬不如從命。”
“爽快,大人請随我來,酒宴已經安排好了,就在縣城。”
馬繼剛想着提醒吳帆徽,畢竟不是很熟悉,而且他也就是帶着二十名兄弟護衛少爺,要是對方有什麼準備,怕是猝不及防,不過在縣城之内吃飯,應該是沒有多大的問題,隻要小心一些就可以了。
讓馬繼剛沒有想到的是,酒宴不是準備在酒樓,而是在杜氏押号所在的府邸。
這裡是城西的一處府邸,不是很大,兩進的院落,大門上面挂着杜氏押号的牌匾,進去之後,可以看見一排的兵器,還有一些石碾子,正面的大堂,布置和其他地方的差别不是很大,可總是給人一種江湖氣息的感覺。
一個銀發長髯的老人,端坐在大堂,吳帆徽等人進來的時候,老人沒有起身。
“吳大人,這位是我爺爺。。。”
杜威年還沒有說完,吳帆徽就走進大堂,稽首行禮。
“晚輩見過太爺。”
吳帆徽的舉動,不僅讓杜威年呆住了,也讓端坐的老人眼睛裡面閃過了一絲光芒。
“吳大人身份尊貴,老夫是山野之人,散漫慣了,見到大人失了禮數,還請大人見諒。”
這幾句話,讓吳帆徽内心微微顫抖,看樣子這位老人來曆不簡單,能夠自稱為山野之人的,都是有着一定學識的,而且老人說話幹練,和讀書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别。
“不敢,太爺是長輩,在晚輩面前不存在禮數之說。”
“好,老夫也等了好一會了,年兒總是說有貴客,看來的确是貴客臨門,年兒,叫大夥兒趕快擺好酒宴。”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四張桌子擺好,桌上擺滿了酒菜。
當中一盆菜,是熱氣騰騰的肉塊,不過這個肉塊大的有些出奇,估計一塊肉有半斤以上。
喝酒的碗是大個的土陶碗,一碗酒估計有一斤左右。
坐上桌的時候,吳帆徽忽然想到了鴻門宴,樊哙吃生肉、大口喝酒的情形,在他的腦海裡面展現,這位姓杜的老人,究竟是什麼來曆,難道這就是江湖上的待客之道。
“粗茶淡飯,我這裡都是一些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習慣了,還請吳大人不要笑話。。。”
吳帆徽沒有開口說話,伸出手在中間的大盆裡面抓起一塊大部分都是瘦肉的肉塊,這一點他還是聰明的,肥的肉太多他吃不消。
大口嚼着肉的時候,老人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端起酒碗的時候,一股醪糟的香味撲面而來,吳帆徽不禁微微笑了,難怪能夠用這麼大的碗喝酒,這要是幾百年之後的高度酒,不知道多少人這一碗酒下去,就會趴下了。
喝下這一碗酒的時候,吳帆徽的表現很豪爽,一滴都沒有灑落。
不過猛地喝下去,肚子還是占的有些微的不舒服。
“大人是殿試狀元,翰林修撰,如此的作态,不是失去了斯文。”
吳帆徽看着老人,笑着開口了。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乃是人之本性,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尋常的百姓,餓極之後,都是狼吞虎咽,但求吃飽,沒有什麼區别,所謂看菜下飯,若是在軍中吃飯,也是斯斯文文的,那怎麼打戰,當然了,若都是讀書人在一起吃飯,那自然是需要斯文的。”
“大人這話語,豈不是說人都要裝腔作勢嗎。”
“太爺錯了,今日是太爺請晚輩吃飯,桌上擺的就是大塊的肉、大碗的酒,晚輩要是作态了,就是對太爺的不尊重,所謂因人而異,晚輩若是不屑這樣的吃法,硬是擺出來斯文的樣子,那才是裝腔作勢。”
“說得好,看不出來大人年紀雖小,見識如此老到,不愧是狀元郎。”
“太爺過獎了,吃飯就要吃飽,米脂縣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有飯吃,淪為流民,甚至凍餓緻死,晚輩能夠吃上飽飯,很不簡單了。”
一對一答之間,杜威年等人在一邊目瞪口呆,倒是馬繼剛等人面不改色,他們清楚自家少爺的脾氣。
老人同樣在觀察馬繼剛等人,他發現這些人一樣能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一絲的寒芒從老人的眼裡閃現出來。
“老夫看不出來,狀元郎兇懷大志,不過這朝中的事情,老夫這個山野之人,多少知道一些,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狀元郎若是在朝中也如此的鋒芒畢露,怕是有些麻煩。”
吳帆徽放下了手裡的肉塊,看着老人,一字一頓的開口了。
“什麼是兇懷大志,難不成在朝中鋒芒畢露、老子天下第一就是兇懷大志,那是草包,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樣的道理都不明白,遇事強出頭,一味展現自身能力,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是蠢材,含而不露、該出手時就出手,護的自身周全,有達到了目的,那才算是真正的兇懷大志。”
老人的臉色微微有些紅了,看着吳帆徽,好像不認識一般。
吳帆徽端起了桌上的酒碗。
“太爺,晚輩敬您一碗,太爺随意,晚輩幹了。”
吳帆徽一碗酒喝下去的時候,老人也喝完了。
不過老人摔碎了手中的酒碗。
“年兒,過來跪下。”
杜威年到老人面前跪下的時候,吳帆徽面帶微笑看着這一切。
“年兒,你父親去世早,你在我身邊好些年了,也吃了不少苦,江湖上混日子,沒有出頭之日,更沒有未來,你至今都沒有娶親,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我杜家不能夠毀在我的手裡,你給吳大人跪下,吳大人若是願意收留你,你就帶着票号的兄弟們,一輩子跟随在吳大人的身邊,吳大人若是不願意收留你,那就是你的命運不濟,怪不得他人。”
杜威年沒有猶豫,站起身來,走到吳帆徽的面前,撲通跪下了。
“杜威年懇請大人收留,杜威年在這裡發誓,一輩子跟随在大人身邊。”
吳帆徽站起身來。
“太爺信任晚輩,晚輩就帶着杜威年,但有一點說明,在我的身邊,要絕對忠心,忠心之下做錯事情,可以原諒,背信棄義絕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