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卮宵想着臨邛借三川靈杖之力尋回了記憶之後會對她熱情奔放,卻忘記這鬼王天生性情冷淡,即便在千年前兩人定下終身那一曆史拐點當下,臨邛也沒見能有多少熱情。
大概活得太久,又曾遭遇傅家,臨邛那點兒少女心早就和曆史的塵埃一同消失殆盡了。
而玉卮這過期将軍碌碌無為了幾百年,即便尋回了記憶找回真我,也許久沒真刀真槍遇到真對手,隻是這麼一分神,左賀的破魂劍便從她身側一劍穿來,就要貫兇而過,玉卮急忙躲避,破魂劍嘶嘶作響,将她破舊的铠甲割出一道裂口,和皮開肉綻隻差毫厘。
不得不說臨邛那一掌打得很有道理,她不該分神。
臨邛和傅淵頤聯手與小鬼兵一同作戰,雖她們實力絕對占上風——臨邛一鞭子揮去能炸掉一整排的惡鬼——可傅家六百多年來煉的惡鬼數量太多,且煉鬼以提煉怨氣為主,越是死不了就越痛苦。六百年積累下來的惡鬼統統未死,有多少可想而知。為數龐大的惡鬼居然統統被青田放了出來……傅淵頤本打算将惡鬼全都收入傘中,卻怕撐爆她的玻璃球,也怕這一大招沒法掃清這些惡鬼,反而讓自己體力透支。
那些惡鬼雖鬼氣不濟卻各個兇猛,傅淵頤注意力高度集中,隻怕稍稍出神就會拖了臨邛的後腿。臨邛殺得渾身發熱,被鞭子抽了個稀爛的魂魄不注沾在她身上,令她反胃。
“玉卮!”臨邛有些疲乏,提聲道,“你要和那老鬼戰到什麼時候!快點完事來幫忙!”
玉卮聽見臨邛喚她,精力高漲,将山海畫戟掄圓了一震,冥氣護體,鬥志昂揚。
“不好意思了老将軍,家屬叫我,我沒空多陪你。咱們速戰速決吧!”
左賀雙目如同兩個深坑,臉上的腐魂如同胡須般迎風而動。它已經不能思考,無法開口,它不是人也不能稱為鬼,隻是傅家的生财之物,現在更淪為林澤皛一夥人的戰鬥機器,可惜了一世英名!玉卮打定主意,待自己将死的那天,一定要好好去冥府報道,不能落得一樣的下場。
玉卮打算速戰速決,暴烈的冥氣彙聚在山海畫戟之上,快如迅雷,眨眼間便殺到左賀面前。左賀以破魂劍相擋,玉卮注意力完全集中,沉睡了近千年的戰魂重新燃燒,一招招如風如影卻又剛勁撼天,整個番陽暑地都在山海畫戟和破魂劍的交鋒中晃晃蕩蕩。
左賀一身蠻橫怨氣抵不住尚能敏銳思考活生生的玉卮。玉卮戰得面紅耳熱,臉上的神情是愈發興奮的模樣。她将山海畫戟往空中一抛,左賀的注意力被畫戟分去了毫厘,玉卮已然晃身不見。山海畫戟沖着左賀的頭頂插-下,左賀隻想要将其挑開,未曾想畫戟竟在瞬間變作玉卮本人。
左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飛将下來的玉卮身上,忽然身子一頓,山海畫戟已從他後背刺穿了他的魂魄……
“對戰不光需要力量和怨氣,更很重要的是腦子。”玉卮緩緩将畫戟抽了出來,“在您活着的那個年代,所有的将軍都是能文能武,我也曾親眼見證您以五千冥兵殺了十萬妖獸的經典戰役。那時您用兵如神,沒想到如今竟成為他人傀儡。”
左賀的魂魄浮在空中,動也不動。
玉卮有些難過:“我會将您的魂魄送回冥府,讓冥君給您一個好歸……”
“宿”字還未來得及脫口,隻見左賀當空長吼,無數的惡鬼竟朝它奔來。
不對!玉卮發現這些惡鬼并非主動向它奔去,而是被它吸了過去!
惡鬼們凄厲地嘶吼,張牙舞爪卻無能為力,被左賀張開的大口一個接一個地吞了進去。
玉卮被這惡心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更讓她想象不到的事還在後面。
臨邛和傅淵頤也聽見了左賀的長吼,當然也發覺一直圍在她們身邊的惡鬼紛紛消失,變成了左賀的食物。
傅淵頤能看見左賀不斷變大的魂魄,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鬼氣瘋狂增長,比她迄今為止見過的任何惡鬼都要強大。
“它居然把同類吃了?将所有的鬼氣凝聚在一起,自然比分散開來讓我們随意屠殺來得可靠。臨邛,看來你鬼王的位置要讓一讓了。”傅淵頤等着臨邛反嘴吐槽,可耳邊卻是一派清淨。正覺得有些不對勁,遊炘念突然撲上來将傅淵頤撞開!
“怎麼回事?”傅淵頤被她這一撲直接摔倒在地,遊炘念抓起她的手臂,火急火燎道:
“快把這團鬼氣弄走!”
傅淵頤這才發現自己右手之上不知何時被古怪的鬼氣裹住了。那鬼氣渾濁而粘稠,像塊橡皮糖一樣緊緊扒着傅淵頤的皮膚。傅淵頤大為反胃,立即用符紙裹住鬼氣,将其撕下來,活生生撕下她一層皮。
“好痛……”傅淵頤捂着手背正要偷空向遊炘念撒個嬌,卻見遊炘念臉龐陡然變色。
順着遊炘念的目光望去,隻見臨邛整個人都被那粘稠的鬼氣包裹,鬼氣就像有生命一樣迅速吞噬臨邛。臨邛想要将鬼氣驅散,卻無能為力,原先還能看見的四肢漸漸融成一團,頃刻之間便隻剩一隻眼睛在外。
這鬼氣是在什麼時候纏上臨邛的?!
“淵頤……”
傅淵頤從未聽過臨邛這般虛弱的聲音,立即抽傘趕去營救。她剛踏出一步隻見臨邛完完全全被鬼氣吞噬,“嗖”地一聲飛入左賀的口中,消失不見。
此時的左賀如巨人一般矗立在番陽暑地之巅,它将傅家所有惡鬼都吃了個幹淨。臨邛的強大鬼氣更是讓它渾身舒暢,大吼之間,如萬千巨雷同時響起,直接讓傅淵頤她們耳朵短暫失聰。
“臨邛太不小心了。”柳坤儀的巨刀上也沾了不少粘稠的鬼氣,“這些惡鬼和平日裡見的那些玩意完全不同,怎麼能讓它沾在自己身上。這左賀收了這麼多鬼氣,想必更難對付了。”
和臨邛分開,傅淵頤瞬間覺得身體被挖去了一半,法力空虛四肢發麻。
左賀的鬼氣像濃霧一般籠罩在傅淵頤她們的頭頂,青田哈哈大笑:“這下熱鬧了,都不用我們出手,你們馬上就會被碾成肉泥!”
左賀手中的破魂劍也随着它的鬼氣變大,它望向方才一直和它對戰的玉卮,不緊不慢地朝玉卮走去。
傅淵頤正要叫玉卮不要輕舉妄動,她們共同聯手對付左賀。
還未開口,玉卮雙手緊握山海畫戟,一招砍在左賀的肩頭。左賀停下了腳步,破魂劍朝玉卮揮去,玉卮步伐果斷輕盈,踩着它的手臂繞到它身後,畫戟從它後背直線往下砍,砍得皿花橫飛!畫戟插-進左賀的腿彎裡,用力一挑,左賀龐大的身軀直接跪了下去。
玉卮怒得雙眼冒皿,本是英氣又不正經的臉上此刻布滿了恐怖的殺意。
“把臨邛還給我。”玉卮一戟杵進左賀的後頸,“還給我!!”
左賀也被激怒,翻身而起,雙方再次交鋒已然不像先前輕巧卻剛猛的對峙。這次的交鋒玉卮已然憤怒到極點——她眼睜睜地看着左賀吞了她的臨邛!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臨邛!她招招用盡全力,每每震得滿是鏽迹的山海畫戟頻臨碎裂。
玉卮神勇無雙,但傅淵頤心裡明白,玉卮這種打法不久便會脫力,到時候肯定是左賀占上風。
傅淵頤持傘就要去幫忙,忽然幾道白光從她眼前閃來,她撐傘抵擋,對方攻勢如虹,手中的法器竟看不清晰!
柳坤儀自然瞧見那是青田偷襲,一把大刀就要攔腰将他斬成兩截,刀口呼嘯聲方起,刀刃便被一支法杖生生擋下。
遊任雪無比興奮,手中的法杖竟和柳坤儀的巨刀相互較勁,在氣力上絲毫占不到遊任雪一絲便宜。
“你的對手在這裡。”
林澤皛的聲音從柳坤儀身後響起,柳坤儀根本沒來得及回身,心裡暗叫不好,林澤皛的符紙已經貼在柳坤儀的頭頂。
那符紙落在柳坤儀頭頂的瞬間居然往方向彈開,直撲林澤皛的臉龐而來。林澤皛的千符戰衣立即将她護得堅實,符紙剛觸到戰衣便燒成了灰燼。
遊炘念手裡握着一把細細的長劍,正是剛才被左賀吃掉的某惡鬼手中武器,亦是來自傅家。
她在一旁幹瞪眼許久,傅淵頤一直将她護在身後說道:
“這種場合不是你這樣的淑女适合參加的。”
遊炘念知道自己三角貓的功夫完全對付不了這種程度的惡鬼,可她一直盯着遊任雪——一直以來的努力終于發現了真相,兇手就在面前,可她心中有無數的疑惑還沒解開。她就要在一旁觀戰嗎?這一切都是由遊家引起的,她不能袖手旁觀。更何況,她答應傅淵頤,一定要将她的光屬星奪回來!
她魂魄離體,根本握不住人間的武器,傅家的法器卻正合她意!
遊炘念雖然沒有任何法力,但論反應以及勇氣,絲毫不會在林澤皛這幫人之下。
遊炘念挑開襲擊柳坤儀的符紙之後立即三劍戳在林澤皛的三處要害之上。那細劍正是傅隽柏親手祭出,本要賣給天界大将,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便遇上了傅家變故。現在正好落入了遊炘念手裡。
這劍極度輕巧且無比堅韌,雖然不能刺破千符戰衣,卻讓林澤皛肉身劇痛,不住後退。林澤皛怒極,見那遊炘念居然還敢上前,抓了符紙揉成團,瞬間辟開鬼道,如同炮彈一般射向遊炘念的腦袋。
柳坤儀巨刀一橫,隻聽“砰”地一聲,紙團炸在刀面上引起一團異常炙熱的火焰。這火的熱度順着刀身直接燙到了柳坤儀的手心裡。
林澤皛穿着千符戰衣飛入空中,渾身的符紙全被她抓下來,揉成一大團:“想要試試看它的威力嗎?”
“危險!”
林澤皛将巨大的紙團向下丢來,傅淵頤将傘高舉頭頂,把遊炘念和柳坤儀護到傘下!
她知道林澤皛這一招威力無窮,絕對能将番陽暑地都夷為平地!
紙團下落的速度并不快,林澤皛并不能開出夠巨大紙團通行的鬼道。遊炘念在傅淵頤的懷裡靈光一閃,忽然跑了出來,沖着紙團飛過去。
“不要命了麼!回來!”柳坤儀喊道。
傅淵頤望着她的背影卻沒阻止她,反而覺得遊炘念一定有意想不到的好主意。
林澤皛也沒料到這個姓遊的居然敢直面她的符紙炸彈。
遊炘念飛向紙團,瞄了眼青田的方向,邪惡一笑:“姐當年不止是大運會擊劍冠軍,還帶領過學校壘球隊斬遍華北無敵手。這種投球速度,下場之後一定被教練蒙頭一頓打吧。”
遊炘念雙手持劍猛地朝紙團打去。紙團如她所料極其堅硬,隻聽“砰”地一聲脆響,一大團符紙改變方向,沖着青田轟過去!
青田怎麼也沒能料到會有這麼一遭變故,眼睜睜地見巨大的紙團變作火球已來到他面前。紙團本就是林澤皛随手一揉,被傅家法器這麼一打立即變得松松散散。符紙在向青田鋪天蓋地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