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不單行(下)
哼着小曲,懷揣着夢想,躊躇滿懷的有志青年,一不留神就攤上麻煩事。
破财免災不說,新晉大唐市民沒幾天,便有幸得見大唐衙門,了貞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事實說明,出門得看黃曆。
眼瞅着步步逼近的美女,了貞靈機一動,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叫屈道,
你知不知道我剛才被一殺才活生生坑去多少銀子?整整13兩碎銀啊!外加40通寶!
說着,心疼的捂住了兇口,一想到白白流出去的銀子,他的心就開始滴皿。
“我都這麼倒黴了,你還忍心讓我吃官司”?一邊哭訴,一邊不着痕迹的觀察。
哼哼!美女一聲冷笑,倒是松懈了幾分。
有戲!了貞心頭竊喜,繼續補充到。
“都怪黃老财那殺才,天殺的老賊,簡直集摳門、自私、勢力于一身,典型的市井小民!”想起自己不幸的遭遇,了貞不免一陣惆怅。
“鄙人當時兇中憋着一團火,撿了那木棍欲将其拾掇之!念黃老财體弱多病,膝下又有一女兒,暫且放其一條生路。”
說着,朝着美女有木有樣的施了一個長揖,動作一氣呵成,沒絲毫拖泥帶水,連他自己都滿意得想呻吟。
“不巧,才傷了如此閉月羞花的姑娘?”
無論在任何朝代,主動認錯的孩子總是值得肯定的,能說會道的家夥在哪也是能大殺四方,古話常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是?
事實是,了貞滿心歡喜的發現緩和的氣氛陡然間緊繃了不少。
眼瞅着美女的表情由困惑變成釋然,轉而一臉戲谑與同情。
那眼神,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無藥可救的感覺。
美女戲谑的晃了晃腦袋,發出陣陣脆響,一個箭步欺身到近前,好心的提醒到,“公子現在真的攤上事兒了!”
說罷,不等了貞辯解,不由分說的拽住他的衣領朝巷外走去。
“大姐,有話好好說!咱私了……私了成嗎?”
“你不是身無分文嗎?拿什麼和我私了?”美女嗤笑到。
“姑娘,貪錢傷感情。”
“你還是留着錢在牢裡樂呵吧!”
“那我們談感情吧?”
“肉償!肉償總行了吧!我說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诶……袖子扯壞了!”
“莫要聒噪……”
“縣尊大人很忙,這點小事不牢他老人家費心了!”
“誰說我找縣尊,哼哼”亮出兩顆虎牙,美女攥着拳頭道。
唐朝人們的法律意識無疑是得到普及的,這在美女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哪怕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美女也是禮貌的将當事人請到縣衙,由縣尊大人定奪,雖然請人的方式有些粗魯。
了貞仍舊掙紮着辯解,回應的是美女無聲的解釋。
完了!完了!
一臉悲戚的了貞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福不雙降禍不單行,懷揣着滿腔的五味陳雜,同時在大街小巷新奇且同情的目光中,亦步亦趨的朝着遂N縣衙走去。
期間無助的了貞自然是高呼救命,被這種高個子的彪悍女子一路拖行,竟有勇氣求助,這種沒臉沒皮的勇氣,了貞無疑是強大的。
鄉親們無疑是淳樸的,誰的心裡都有善惡小人,誰都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氣。可在瞧見了貞身前氣勢如虹的美女後,淳樸的百姓選擇了漠視,是那種渾然如無物的感覺。
仿佛面前的二人存在于二次元一般,隻是那不經間流露出的同情神色,讓了貞心肝兒直顫。
隔着老遠瞧見莊嚴的縣衙,一股肅殺氣息便迎面撲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殺威嗎?
苦不堪言的了貞不由得感歎,都是沒看黃曆惹的貨。
哪怕天降橫禍,滿心好奇的了貞也不由得細細打量起大唐的縣衙。
大門前端莊肅穆的四根醒目紅柱,柱上嵌木聯一副,上書到,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橫梁上高懸“遂N縣衙”四個醒目的大字。
門口兩隻醒目的形似麒麟的怪獸,揮舞着利爪,猙獰着面孔,讓人好生敬畏。
這是犭貪??匆匆一撇下,怪獸腳下醒目的金銀财寶肯定了他的猜想。
看來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一路忐忑的了貞總算舒了一口氣。
原以為美女會拉着自己,徑直從儀門進入,或是豪邁的敲打鳴冤鼓,那今兒這事就算樂呵了。然而并沒有出現喜聞樂見的場面。
要知道,想要享有電視劇裡那般的豪華套餐,三班皂隸一字排開,敲着水火棍高呼威武,不是一般人享受得了的。
除非你在街面上開啟屠戮模式,大殺四方。又或者高呼李林甫、楊國忠庸人誤國,大唐是開明的,士子暢談國事不是什麼新鮮事,罵罵李、楊二位宰相才比較有心跳的感覺。
鳴冤鼓也不是能亂敲的,早些年本是提醒縣令上下班打卡的道具,後逐漸演變為登聞鼓,也就是電視劇裡頻繁出現的擊鼓鳴冤了。當然,若你擊鼓鳴冤,狀告的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那麼你就能深刻體會到人性的大唐社會。
是流放還是有期徒刑,全看縣老爺的心情,多麼人性的體驗,當然得縣老爺有人性。
顯然深知規矩的美女并沒有大大咧咧的從儀門進入,而是拽着了貞,從一側的生門而入。
門内,昏昏欲睡的年輕皂隸枕着水火棍,朦胧間幽會周公。幾滴**不舍的與嘴唇做着最後的道别,恰應了一首詩,剪不斷理還亂……
你!美女的氣勢陡然提升,小八婆的本質暴露無疑,“起來起來!我要告狀!”
“去,把縣丞大人給請來!”
任誰給人粗魯的從夢中吵醒,都憋着一肚子火氣。眼瞅着戰鬥力蹭蹭上漲,就差頭頂冒煙的皂隸一臉的不悅,了貞心頭竊喜。
然而事實是,在美女驚鴻一瞥之下,皂隸焰消旗鼓,看待美女的眼神如同看待洪荒猛獸一般,帶着絕對的敬畏!
看來這美女是衙門的常客,也就是21世紀充斥在街頭巷尾的“八婆”“事兒精”,屬于居委會大媽絕對頭疼的狠角色。一切雞毛蒜皮在其看來都不是小事,大有将星星火光煽成燎原之勢的氣度與恒心。
局外人了貞心中五味陳雜。
恭敬的皂隸二話不說,匆匆一瞥下便麻利兒的向内堂奔去,臨幸前那同情的目光分明是留給自己的。
眼瞅着皂隸一溜煙的朝着大堂東邊飛奔而去,了貞似能感覺生命正在指間悄然流逝。
“美女,我們再商談一下肉償的相關事宜可好?”了貞祈求到。
冷哼一聲算是答複。
了貞不由陷入一陣沉思
美女锲而不舍的抓着他的衣袖,生怕賊子一溜煙又跑個沒影,态度蠻橫的别過頭,詢問到。
“喂,想什麼呢?”語氣極其惡劣。
怯怯的了貞依舊想着博取同情,可憐巴巴的望着美女。
“快說!”美女顯然沒什麼耐性,态度惡劣之極。
可憐巴巴的了貞老實回答到,“我想,我踢到鐵闆了……”
“哈哈!”美女豪邁一笑,轉而冷着臉道,“可惜晚了!”
說着,年輕皂隸麻利兒的跑了回來,喘着粗氣恭敬D縣尊與縣丞大人在二堂等候。”
察言觀色的了貞清晰的捕捉到些許畫面,年輕皂隸的恭敬絕逼不是沖着自己的,在場的除了他和皂隸,就剩下小八婆……
在提到縣尊大人時,小八婆的氣場明顯弱了幾分,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
哼!一抹煩躁悄然從美女臉上消逝,轉而依舊那副蠻橫嘴臉。
不由分說,拽着了貞直奔二堂。
二堂?唐朝的官都特麼閑到這個地步了嗎?了貞不由得感慨是風之下,食君之祿,分君之憂,這兩句口号倒是喊得響亮。
街頭巷尾那雞毛蒜皮的小事用得着如此興師動衆嗎?居然驚動了縣丞,乃至于縣尊大人。這兩尊大神放在今天也是相當于正副********的重量嘉賓,何時閑到連這等小事都要二位大人親自操持?
這等破事,能驚動到專管治安的縣尉那,就已經撐破天了。
美女那副理所當然的做派,不由得讓人聯想到21世紀官二代的醜惡嘴臉。
了貞不由腹诽,這等姿态,若是遇見******,還不分分鐘下馬!
可惜,這裡是開元二十三年,大唐治下。
垮着身子,一臉哀求模樣的了貞繼續着最後的掙紮。
痛哭,悔悟,哀求,男兒氣概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遠離麻煩,八婆明顯就是個麻煩。
美女倒頗有一番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氣勢,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不顧往來公務人員複雜的目光,徑直朝着二堂走去。
當然,複雜的目光多半都是獻給了貞的。
正了正衣襟,了貞陡然間換了一副嘴臉,先前的怯懦,哀求,幡然痛苦的表情如過往雲煙一般,在其臉上找不到絲毫的印迹。
此時的他俨然處變不驚的模樣,大有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度,頗有一股子大家風範。
哼!今兒就讓兩位老爺辯個是非!了貞一把甩開美女,定定的站在二堂内。
反觀美女,先前得意的神色,轉而變得一臉錯愕,随之而來的,是滿目戲谑的瞧着佯裝鎮定的了貞。
二堂的擺設倒是頗為簡單,畢竟門口那醒目的神獸也不是個擺設。
一方案牍,兩把太師椅便是堂内全部的家當,這官兒倒是做得清廉。
半晌,簾幕後兩位重量級嘉賓姗姗來遲,瞧着二人有說有笑的模樣,顯然關系匪淺。
官字兩張口的定律亘古不變,打定注意的了貞渾然不顧小八婆刁蠻的目光,施施然行禮到,“見過二位大人!”
咦!怎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匆匆一瞥下,了貞餓時顧不得許多了。
說罷,在堂内三人驚愕的目光中,先前一臉處變不驚的了貞陡然間換了一副嘴臉。
滿目的淚光與委屈在他臉上綻放,涕淚縱橫的他指着身旁的小八婆,一臉苦楚,就是不出聲。
隻是微微蠕動的嘴唇,以及止不住顫抖的手指充分說明其鳴冤不得昭雪的委屈心理。
再配合兩滴晶瑩的淚水,那是聞着傷心,見者落淚。
屢試不爽的演技,到哪都能如魚得水。
“蓉兒見過傅伯父。”小八婆一改刁蠻态勢,禮貌行禮道。
伯父?了貞心裡咯噔一跳。
“蓉兒見過爹爹!”
“爹?”這聲爹委實叫得不合時宜,滿臉淚痕的了貞演不下去了。
四目相對下,了貞萎靡了下去,嘴裡呢喃道。
“黃蓉兒……黃老财……黃縣丞……”聲音已為不可聞。
這把……演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