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也好,内官們的所有依靠都是天子和皇家,這個有什麼波折,那大家的一切都完了,隻要這個還在,那就不必擔心太多,在大明這個體制下,大珰們永遠在最上面一層。
眼見着衆人都在贊同王在晉的意見,朝會的氣氛迅速變好,在這個時候,同為清流領袖的兩位内閣大學士楊漣和左光鬥都有些醺然,朝會中有這樣和諧的局面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若是能這麼下去的話,徐州賊寇算得了什麼,大明的中興,甚至大明的盛世也就在眼前了。
正在這時候,卻又有腳步聲響起,屋中又是死寂一片,又是急促的腳步聲,這次屋外已經沒有喝止的聲音了,到這個時候,剛才剛因為達成一緻的和諧和喜悅都是煙消雲散,大家終于意識到,大明已經千瘡百孔,風雨飄搖,随時都可能有大麻煩,這次又是那裡?
不用魏忠賢吩咐,屋中值守的宦官已經快步迎了出去,等回返的時候看向魏忠賢,得到允許後拆開信封查看,大家都看到這個宦官臉色變得煞白,拿着信紙的手臂都在不停的顫抖,想要誦讀,可出聲卻不成調子。
屋中諸人的情緒因為這宦官的表現都被提了起來,魏忠賢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陰沉着臉走到那宦官跟前,劈手把軍報拿了過來,拿來之後大概一掃,衆人隻看到魏忠賢身體顫了顫,險些失去了平衡,多虧那接信的宦官反應不慢在後面攙扶了把。
“建州..建州賊在薊鎮喜峰口破..破口而入..守備兵馬潰散..薊鎮正糾集兵馬準備反擊,求援..”即便是魏忠賢本人,在誦讀這封信的時候也是結結巴巴不成調子。
等他讀完之後,孫承宗已經失态的從座位上站起,驚問說道:“怎麼可能,女真東虜怎麼可能從草原那邊過來,女真和蒙古在草原上打的厲害,怎麼可能從那邊過來!”
楊漣和左光鬥臉色同樣慘白,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盡管他們對兵事軍務并不那麼了解,可也知道喜峰口已經距離順天府很近了,突破那邊直接就可以威逼京師,真是前門進狼後門進虎,那徐州賊才走,建州賊又來了!
“陛下,閣老,諸位,當務之急是派快馬去各處了解詳情,派人督促薊鎮和遼鎮嚴守,京師戒嚴,不能給人可乘之機!”王在晉站起來擡高聲音說道。
喜峰口那邊突然被建州女真突破,等于是推翻了王在晉剛才的判斷,建州女真大軍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解決了糧草的難題,不光在遼西開始攻城拔寨,而且開始繞道草原開始進攻大明,這才是真正的禍事來了。
可現在這個時候,誰還顧得上去指摘王在晉判斷失誤,最要緊的是如何解決現在的危急,王在晉所說的這些都是中規中矩的法子,可在場諸人中,也隻有曾經操持過軍務的孫承宗能明白在理,他顫抖着聲音說道:“正該..”
話說半截才反應過來,在這個場合下,要請天啟皇帝做最後的決定,大家看向禦座上的年輕天子,卻發現天啟皇帝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臉上剛才的輕松惬意已經不見,紅着眼掃視屋中諸人,不停的喘着粗氣,就好像風箱扯動。
“朕是亡國之君,你們也是亡國之臣..”天啟皇帝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了這番話,他這兩句話,罵了自己,又把屋中諸人全部罵進去。
天啟皇帝的這番話已經極重,放在平日裡這句話已經是逼人自盡了,可在這個時候,誰還能理會這樣的氣話,更關鍵的是,天啟皇帝說完這句話之後,一口皿噴了出來,整個人直接向後軟倒下去,連續兩個消息徹底擊垮了天啟皇帝。
站在那邊讀信的魏忠賢反應不及,直接被一口皿噴在了身上,其他諸人也沒反應過來,不過在這個當口,誰還顧得上這個,短暫錯愕之後,魏忠賢驚呼着上前,其他人也都是急忙上前。
“傳太醫,傳太醫!”有人驚呼喊道。
“孫閣老,魏公公,要封鎖消息,在這樣的危急關頭,若是消息洩露,恐怕局面更是維持不住!”王在晉急忙上前說道。
魏忠賢重重點頭,卻是急忙吩咐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王在晉卻沒有做完,又是到孫承宗跟前說道:“閣老,薊鎮和遼鎮還有京師的防務不能不做,而且還要現在做,不然就來不及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啟皇帝若有什麼長短,那内廷外朝的都要大換皿了,眼前最要緊的可不是什麼軍務,而是天啟皇帝身體的好壞,王在晉在這個時候提這個,實在有些不知好歹了,好在魏忠賢和孫承宗還不是不知輕重的,還是跟着布置了下去。
隻是消息如何能封鎖的住,皇宮從來都是篩子,在徐州軍威逼京師達成和議之後,朝野各方勢力盯得更緊了,因為眼下局勢微妙,一定要及時預判,及時作出反應,天啟皇帝病倒,遼西危急和薊鎮被女真入寇,這都是幹系天下的大事,大家怎麼可能不知道。
就在封鎖消息開始的時候,許多騎馬的使者向京城之外趕出去,有的是去往山西和陝西,那邊邊鎮軍将要知道這邊的風吹草動,有的是去往山東和南直隸,江南豪商,江南士林要知道京師的任何消息,這些和他們息息相關,還有的使者直接就是去徐州那邊報信甚至投誠,局勢如此,已經沒什麼觀望的餘地了,當然,也有朝廷派往薊鎮和遼鎮的使者..
京師的秩序在使者紛紛出京之後,頭兩天險些維持不住,人心惶惶之下,趁火打劫,妖言惑衆的賊盜匪類開始多了,有人自稱是徐州大軍的先鋒官,受大宋皇帝趙進的号令,還有人說什麼南邊有徐州反賊,北邊有蒙古和女真的鞑虜壓境,這是有妖孽作祟,大家跟着信奉某某神佛就可以護佑平安,還有人扯到了張士誠、陳友諒之類。
好在這個時候,無論内廷外朝,都是唯恐生亂,從禁軍、東廠、錦衣衛到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各個都是被動員起來,上街戒嚴鎮壓,趁火打劫、妖言惑衆的下場隻有一個,斬立決。
這麼人頭滾滾的殺過去,京師内外一時間居然整肅起來,隐隐有了些夜不閉戶的意思,這倒是讓閑人們覺得有趣,朝中諸公整日裡講什麼聖賢大義市面混亂,這拿着刀子亂砍,反倒是整頓出模樣了。
京師這麼大的聲勢,連徐州眼線都被驚動了,還在京師的馬六一邊花重金到處打聽,一邊派快馬去徐州那邊送信,如果真有什麼猝不及防的大變化,徐州趙家軍必須要做出相關的反應來。
但天啟皇帝吐皿重病的第三天,遼西和薊鎮的确定消息來到了,建州女真的确發動進攻,不過隻是攻下了大淩河堡,甚至都沒有進行攻打,大淩河堡看到建州女真大軍的旗号之後,守軍就棄城而逃,然後一路向西,接連驚動了小淩河、錦州一線。
有的守軍閉門堅守,有的則是跟随潰逃,等到了甯遠那邊的時候,甯遠守将也不知道前方局勢如何,隻是聽那些潰逃的官兵指天畫地的說女真鞑虜怎麼兇悍,來了如何多的大軍,這讓甯遠和遼西的整個大軍系統都緊張異常,先是快馬飛報京師求援,不過過了兩天,夜不收輕騎就得到确定的消息,建州女真兵馬一共出動三千餘,不過是個試探,他們在大淩河堡内劫掠一番就已經退去。
偵騎傳回消息的同時,也有相熟的蒙古商人帶回消息,眼下建州女真正在肅清遼東境内的反抗,根本沒心思顧得上遼西這邊,而且在這個季節,冬糧快要耗盡,春季播種收成還早,沒有儲存,怎麼可能貿然發動,這三千兵馬的動向,無非是知道了大明被徐州軍威逼的局勢,所以來做做試探。
至于那薊鎮喜峰口被鞑虜侵入的事情,也很快就被查明,卻是一個原本隸屬于科爾沁的小部落,因為天災人禍活不下去,居然和馬賊合流,準備竄入邊境附近做幾票不要本錢的生意。
那馬賊來源複雜,有大明邊鎮的逃兵,建州女真和葉赫女真的壯丁,蒙古馬賊都是有的,大家身上都穿着号服,破爛流丢的甲胄也有幾套,看着很像是正規兵馬的樣子,他們本來不敢靠近喜峰口這樣的邊關,可做生意做順手了,居然膽子大到想要直接沖過去,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還真被他們沖過去了。
當時那關隘附近正有集市,這夥馬賊呼嘯着殺過來,嘴裡亂喊,什麼林丹大汗,什麼大金皇帝,結果把人都吓住了,邊市的商民四散,守關的邊軍也四散,局勢徹底崩盤,等到薊鎮邊軍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夥馬賊已經撤走了。
同樣的,京畿要地不容有失,喜峰口那邊一有警訊,還是什麼女真大軍入寇,邊鎮和地方上第一時間就是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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