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消息就是回報,不過幾十名騎兵,就在遠遠的遊蕩追着,倒也不上來滋擾。
“不要管他們,靠近過來就吃了他們!”湯古代很快下了決斷,他手下六千多兵馬,騎兵近千,幾十名敵騎真算不得什麼。
但随着大軍行進,後面出現的騎兵就越來越多,零散騎兵聚集成馬隊,還是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随。
這樣的尾随讓湯古代和部下心浮氣躁,從幾十騎已經到了數百騎,這樣的規模已經不能忽視了,湯古代猶豫再三,才把自己部下的騎兵派出去,想要把對方趕走,可追過來的騎兵卻不接戰,靠近了就跑,這讓人更加煩躁不安。
外圍遊弋的徐州騎兵雖然不會沖擊大隊,但并不是毫無殺傷,湯古代這次撤退雖然慌張,可也算得上中規中矩,前後都有遊動的偵騎觀察,随時報告消息,不過這零星騎兵跑在外圍的話可就成了别人的獵物,不是被趕回來,就是被殺死在半途。
愛新覺羅湯古代對派出大隊騎兵很慎重,萬一自家撲個空,被對方的騎兵殺入步卒隊列之中,那可就沒辦法控制的崩潰,全軍覆沒都有可能,自家要是想要逃命,早就帶着馬隊先跑,何苦走的這麼慢。
“當他們是牛糞邊上的蒼蠅,咱們走咱們的,不理會他們,到了永甯監城他們還能怎麼樣。”
複州以北都是建州女真牢固控制的地盤,這些沒有根基的騎兵折騰不出太大風浪,湯古代倒是有這個自信。
算計着路程,永甯監城就快要到了,遊弋襲擾的徐州騎兵也不在圍着湯古代所部奔馳,而是退到了他們後面,聚成了幾十騎一隊的陣型,就那麼慢慢的跟着跑。
湯古代額頭上已經有冷汗滲出來,這些突然出現的騎兵馬術比不得蒙古和女真的騎兵,可這聚散進退卻比這邊好很多,更不要說所騎的都是壯馬,裝備看着也是齊整,比明國那瘦馬爛甲要強出太多,那股沉穩更讓人膽寒,明明是他們人少,但去沒有絲毫的惶恐焦躁,一直這麼不緊不慢的追着。
這軍功前程或許也沒那麼好拿,還是回沈陽那邊享受下才好,湯古代的雄心壯志越來越少。
太陽就快落山了,但距離天徹底黑下來還要一個半時辰以上,關外夏秋晝長夜短,雖說現在已經過了秋分,可比起關内來天黑的還是要晚很多。
“前面就是永甯監城了!”有人大聲喊道,隊伍裡一陣騷動,累死累活跑到現在,總算到了暫時目的地,可以喘口氣喝口水,而且越是向北,距離大本營所在就越近,多少能安心些。
騷動片刻之後,還有人沖着背後跟随的那支敵人馬隊破口大罵,你有本事這麼跟着,有本事跟着進城啊!大家行進的速度又是加快了些許。
“前面。。前面。。”突然有人失聲喊道,語氣顫抖不停,話還沒有喊完,聲音已經變了腔調。
即便沒有湯古代的号令,隊伍也開始停下,前面停下,後面還在加速向前,隊伍彼此推擠已經有些亂了。
前面的消息終于傳到了後面,大家都知道在永甯監城下,有一隻兵馬在那邊迎候等待。
湯古代的隊伍開始騷動,然後整個大隊停下,喧嘩聲卻越來越大,本來一直沉默前行奔逃,可到了這個時候,卻一下子繃不住了。
“爺,怎麼辦?”
“下面各牛錄都得約束着,不然就要垮了,已經有人向着外面跑。”
帶着大隊的參領們都是急了,紛紛派人過來請命,眼前這形勢雖然大壞,但還沒有到最後關頭,對方如何先不論,這麼下去,别自家先垮掉。
湯古代想要說話,可張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吞咽幾次還覺得嗓子焦幹,沒有一點口水潤喉,他覺得渾身都在抽緊,盡管跑的渾身發熱,可此時卻覺得寒意自腳心升到腦門,冷的直接哆嗦起來。
“梅勒章京!拿個主意啊!”一名正藍旗的參領不耐煩了,伸手扯了下湯古代的缰繩,聲音也擡高了些。
這動作讓湯古代渾身顫了顫,好歹反應過來,身為這一路的主将,言談舉止都要有威嚴體面,部将這麼冒犯無禮是可以行軍法的,湯古代也覺得臉上挂不住,可環視四周,發現除了自家的親兵佐領臉上有憤怒神色,其他幾位參領臉上都有冷笑和不屑。
一個庶妃生的兒子算什麼,沒舅舅家的本錢入股,在建州,在金國什麼都不是,有軍法在,你有個主帥的樣子,那麼大家敷衍着聽聽,眼下這個局面了,你拿不出決斷,還在大夥面前慫了,誰還會敷衍。
這樣不加遮掩的表情讓湯古代更加難受,可他一是習慣了,二是知道,在眼下這個時候,要忍,也隻能忍。
“向東走是山,越山向東是海,那邊全是明狗的餘孽,我們這麼過去,隊伍必然散了,到時候恐怕是死路一條,天知道那邊還有沒有什麼徐州軍。”湯古代鎮定片刻,開始悶聲布置。
“向西是海,回頭走,有騎兵堵着,也有那徐州軍,那是死路一條!”
“梅勒章京,可前面也有兵馬,看着就不是好對付的,怎麼辦?”一名參領不耐煩的打斷道,這局勢大家都看得明白,不用費勁說出來。
湯古代沒理會這個冒犯,他說這麼多,實際上是為了鎮定自己的心神,還沒等他再開口,剛能派出去的偵騎已經跑了回來,滿臉都是失魂落魄的神色,靠過來就喊道:“爺,騎兵,前面也是騎兵,也是騎兵。”
“嚎什麼,号喪嗎!滾回去再看!”這壓不住聲音的吆喝讓湯古代和參領們都是大怒,有人用刀,有人用鞭子,直接把人打了回去。
可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時間也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心思,湯古代抖動缰繩,驅馬向陣前趕去,其他人彼此對視,有人直接就低聲罵了起來,不過眼下這情形除了跟着去陣前看,也沒什麼别的選擇。
“騎兵。。都是騎兵。。”上前距離近了,看得多少也清楚些,或者說他們知道偵騎不會騙他們,但總抱着一絲僥幸,現在連僥幸都消失無蹤了。。
在永甯監城之前,已經有一道黑壓壓的陣線,那邊旗号正在搖動,原本不矮的陣線又是高出一截,久經沙場的衆人都知道,這是對方騎兵上馬了。
自家亡命奔逃,從複州那邊毫無休息的跑到這裡,卻沒想到另有殺局在這邊預備,想想自己疲憊辛苦,再想想對方好整以暇的等待,這就讓心愈發變得向下沉。
“他們會有這麼多騎兵,這些騎兵什麼時候來到永甯的,我們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坐在馬上的湯古代失聲喊了出來。
沒有人接他的話,盡管每個人都有和湯古代差不多的疑問,從陣線的寬度來看,永甯城下的馬隊起碼有千騎,這個規模的馬隊差不多等于幾倍于他們的步卒,所需的給養,行進時候的動靜,永甯監城距離複州這麼近,沒道理到現在才發覺,現在才知道。
“後面的馬隊正在結陣,馬上就要沖過來了!”在建州女真兵馬的後隊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喊聲,如果是先前,那幾百敵騎的動作并不會引起這麼大的慌亂,湯古代所率領的隊伍有六千多的規模,又有近千騎兵,幾百敵騎最多也就是鑽鑽空子,真正的威脅說不上,可現在,正前方有過千騎兵以逸待勞,已經形成了夾擊的形勢。
還沒等建州女真的武将們做出決斷,卻看到前方的騎兵陣線開始動了,彼此千步之遙,緩緩發動到開始沖鋒還需要些時間,可大家都知道沒辦法閃避,一旦橫向移動就會隊形混亂,在這情勢危急的時候,步卒已經不容易約束,萬一潰亂起來,那就是騎兵刀下的豬羊,可面對優勢騎兵,難道沖上去嗎?
“諸位老少,咱們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硬沖過去,若是能沖開,那就能打開生路,若是沖不開,拼了也就拼了!”湯古代粗聲說道,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後退不得,向西是大海,向東是山脈,隻有前沖!
“沖過去?眼前就算是明國的千把騎兵,咱們也不敢沖啊!”有一名參領陰着臉說道。
建州女真兵馬和明軍交戰,步卒上大占上風,可騎兵上卻沒什麼優勢,充其量占個“多”,因為女真和蒙古結盟,騎兵來源自然不缺,可明軍騎兵都是糧饷充足的精銳,真要同等人數下的厮殺,還真是占不到什麼便宜。
湯古代登時大怒,到了這個關頭,居然還有人硬頂,他翻手把自己的刀抽了出來,在馬上怒吼說道:“我自小跟随大汗征戰,大小百餘戰,從未臨陣退縮,你們現在說東說西,難道是要逃嗎?難道就不怕咱們大金的軍法,難道就不怕自家人罰做奴隸嗎!”
這番話說得其他參領都是大怒,不過湯古代的親兵牛錄卻跟在身邊,看着自家主子抽刀,他們都跟着動作,一時間殺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