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這有些不對勁,看日頭咱們走了兩個時辰,可這兩個時辰隻有迎面過來的,後面卻沒有跟上的,怕是路被截住了。”雁北行的護衛教頭已經找了過來。
孫傳庭點點頭,開口說道:“咱們已經被盯上了,咱們啟程後一個時辰,他們就在後面跟過來,現在估摸着正在繞路,準備前後攔截。”
這邊說得平靜,可那雁北行的護衛教頭卻是渾身劇震,被盯上了?他随即就反應過來,這麼過百輛大車,這麼多頭駱駝,而且一路上交易的都很張揚熱鬧,肯定是賺了不少銀錢的,必然會被盯上,而且孫家商隊的那些人很少出現在集市上,都是在出發行進的時候才靠過來彙合,這樣銀錢貨物豐盈,外面看起來又沒有護衛的商隊,可不就是别人眼裡的肥肉?恐怕不光是被馬賊盯上,下水海邊上那些部落裡早就準備動手!
“怎麼辦?”那護衛教頭也是經曆過殺伐場面的,可想想接下來的情形,聲音都在發顫了,這要千把蒙古馬賊逼過來,商隊這幾百護衛可不是對手,這馬上馬下的就分别開了。
孫傳庭盯着這護衛教頭看了眼,眼神森寒,然後沉聲說道:“能怎麼辦?來了就戰,孫虎,你跟着高教頭回去,到時候壓住場面,别自亂陣腳!”
被喊作孫虎的那個漢子答應了聲,卻是來到這高教頭的身旁,雁北行的高教頭立刻不敢出聲了,這孫老爺身邊十幾個頭目,各個都是厮殺漢,那氣派做派很像是軍中出來的,武技也是一等一的了得。
“高教頭,咱們過去吧!”那孫虎到跟前大方說道。
雁北行的高教頭有心再說幾句,卻發現孫虎眼睛已經瞪了起來,高教頭也是拿刀子見過皿的角色,對這樣的眼神自然不陌生,再有一句不對,對方就要殺人了!高教頭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看向孫傳庭,卻發現孫傳庭眼神很冷。
回到自家隊伍的高教頭想要找帶隊掌櫃分說幾句,擡眼看過去,卻發現對方笑得意味深長,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孫傳庭身邊的護衛頭目各自去了一個商隊,去了之後也不多說就是安靜跟着,除了雁北行這隊,其他人也沒覺得如何不對。
就這麼向前走了兩柱香的工夫,突然間,這商隊裡經驗豐富的護衛和夥計臉色都變了,不止一個人從馬上車上跳下,趴在地面上傾聽,做完這個動作之後,臉色更是大變,起身吆喝說道:“有大股馬隊靠近,樣子不對!”
“前後都有,這肯定是馬賊!”經驗豐富的人聽出來的更多,也下了更準确的判斷,是不是貴人的騎兵,是不是小部落的牧民,這個都不重要,已經做出這個舉動,那就是馬賊。
一路順風順水的做生意,本以為可以回到山西塞内發财,誰能想到還是遇到大股馬賊,還在這前後不靠的位置上,大家臉色都是變了,沒過多久,就有人悶聲說道:“隻怕是過千騎了!”
說這話的常跑歸化城和大同一線,對這些事經驗豐富,他的判斷是八九不離十了,聽到這個,大家最後的希望都是破滅,很多掌櫃夥計,甚至護衛們都是面如死灰,更多的人都是下意識看向孫傳庭,這一路都是這位孫老爺做主,現在也該他來拿主意。
孫傳庭也不含糊,他直接叫停了隊伍,動作利索的爬上一輛馬車,吆喝着說道:“諸位不要慌亂,咱們現在隻能沉着應對,一亂就是死路,現在一切聽孫某号令,若是不停的,孫某可不會客氣,你一條命,比不得咱們這上千條命,幾萬兩銀子的财貨,小的們,結陣預備着!”
在大車上面簡短說完,孫傳庭隻是揮手下令,先前派往各個商隊的護衛頭目們立刻開始行動起來,讓車夫夥計們忙碌起來,将大車頭尾相連圈起個大圈子,然後将牲口集中到圈内。
衆人看着孫家的護衛們動作不停,從孫家那一輛輛大車裡拿出長矛分配,甚至還有兩百多隻鳥铳,看到長矛後大家心思定了些,看到這鳥铳不少人的臉都是垮了下來,這鳥铳有個鳥用,打不死打不傷,那裡頂的上弓箭有用。
等看到也有人背着弓箭,這才多少喘了口氣,在這個當口,大夥理應齊心協力,商隊這些人也明白這個道理,自家的護衛夥計什麼的都要用上,沒曾想孫傳庭隻讓拿着弓箭的護衛們來,其餘的都不用,而是讓他們看住那些招募的蒙古牧民,話交代的很明白,這些牧民如果有什麼異動,那就立刻殺人,不要手軟。
到這個時候,驚慌失措的掌櫃夥計們倒也鎮定了些許,明白孫傳庭的所指。
“難道這些招募來的人裡有内應奸細?”有人喃喃說道,他們這一隊是個中号的商隊,本以為這次會安然無事,所以帶了自己的弟弟出來曆練,沒曾想遇到了這種大劫難。
他弟弟左右看了看,小聲說道:“兄長,怎麼像是孫老爺有意設這個局面..”
話說了一半就被他哥哥捂住了嘴,他哥哥滿臉嚴厲神情,低聲喝道:“就你聰明,誰看不出來,在這個當口,能活命才是要緊的,廢話少說,刀在别人手裡攥着!”
派到前後的騎馬護衛都打馬狂奔向着這邊趕來,跑到跟前,有人推開大車讓出個空隙來,進來後氣喘籲籲的禀報,兩邊各有超過六百騎靠過來,再有小半個時辰就要到了,在這大車圓陣内也瞞不了人,又是一陣騷動慌亂。
已經被護衛們圈住的那些牧民也不太安定,可此時的局面,就算想要做什麼,赤手空拳怎麼面對護衛們的利刃,不管是不是内應奸細,也隻能乖乖呆着,在這草原上,殺人可沒什麼王法管。
雁北行那高教頭算是有身份的,不用去看着牧民,孫家護衛也不用他去抵抗,隻讓他護衛着雁北行的那掌櫃,這高教頭看着四下人都離遠了些,湊在帶隊掌櫃耳邊嘀咕說道:“周掌櫃,就看着這孫老爺胡搞,這可是咱們大夥的性命,還有号裡的财貨銀錢?”
“慌什麼,孫家少爺是個沉穩的性子,沒把握的事情他不會做。”那帶隊掌櫃沉聲說道,說完後看着高教頭臉色不對,又是笑着來了句“雁北行欠了孫家太多,咱們就算都交代在這裡,也還不清。”
話說到這裡,高教頭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是心裡罵娘,手裡操刀在手,觀察着大車圓陣的虛實,到時候他可不想在這裡送死。
随着禀報的人回到圓陣内,地面上輕微的顫動已經可以感覺到,牛馬駱駝也開始焦躁不安,車夫們都在那邊安撫,而孫家護衛用貨物堆起了個高台,上面有人四下瞭望,不時的沖着下面吆喝。
沒過多久,已經能聽到馬蹄聲,蹄聲越來越大,漸漸的轟鳴如雷,而孫家護衛拿着長矛、樸刀和鳥铳則是貓在大車後面,上面還用帳篷什麼的打起了掩體,外面根本看不見裡面的細節。
嚣張的大笑,呼喝叫罵,都已經能聽的清楚,有蒙古話,有山西口音的漢話,在大車圓陣裡已經有人低聲暗罵,這肯定是在下水海那邊被人盯上,搞不好就是馬賊、牧民和商隊糾集起來下手,不然的話怎麼會判斷的這麼準,還有些沒想通的在埋怨,是自家這次不小心,犯了财不露白的大忌,這才招來了禍患。
“裡面老少爺們,咱們隻求财不要命,識相的把錢财的交出來,給你們回去的路費。”外面有人吆喝說道,這山西官話字正腔圓,可不是蒙古人能說出來的。
這話倒是不至于騙了人,隻是大家都在罵,這肯定是大明的武人來做馬賊,裡面沒什麼人吭聲,外面又喊了兩句,這邊還是沒有反應,外面卻是有些不耐煩了,有人用蒙語高聲吆喝了幾句,被看押的那些牧民那邊,突然有人嘶聲回答。
商隊諸人裡,懂蒙語的很多,立刻有人大喊“這鞑子給外面通風報信,說咱們裡面有戒備!”,看守那些牧民的護衛們倒是不手軟,在這個當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慈悲心是不要講了,拿着刀沖進去,手起刀落,邊上沒喊的看着不對,也直接是一刀砍過去,聽着慘叫聲聲,十幾條人命頃刻之間沒了,立刻壓住了局面。
慘叫聲外面也能聽得清楚,外面立刻就是大怒,隻聽到呼喝大吼,剛剛沉寂下來的馬蹄聲又是響起,這是繞着大車圓陣開始跑起來,這聲音讓圓陣裡的上下人等更加緊張。
“周掌櫃,這是馬賊要找空子了,看到能突進的地方,他們就要直接沖進來,這個當口,他們還要射箭,你小心些!”高教頭是個懂行的,在那裡低聲說道。
已經有零星箭支射進來,有人被吓得下意識驚叫,但箭支卻沒有射中什麼人,到這個時候高教頭才回過味來,這圓陣設置的時候,每一步都有學問,包括貨物堆放之類的,外面射入的箭支根本沒可能射中按照規矩躲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