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突然冒出來的騎兵部隊其人馬并不多,大概也就是兩千來騎,可是卻精強無比,而且在剛一露面的時候就直接從能臣氐的側後方殺了進去,隻在轉瞬之間就将能臣氐的側後方給打了個大亂。曹彰的騎兵得此一援,原本的穿插壓力立時大減,沖殺得也就更加來勁。
遠遠的望見那支騎兵領頭大旗上面的“呂”字,曹彰馬上就知道是呂玲绮的騎兵部隊,心中卻是既有感激又有不甘。感激自然是感激呂玲绮能不念前怨的趕來助戰,不甘則是不甘在不想在戰場上輸給這位身為女子的大姐姐……沒辦法,那年頭的男人大多都是看不起女人的。
兩支精騎部隊的交替一沖,烏丸騎兵想對曹彰的主力步兵集團方陣發動大規模的沖擊或是成片的騎射箭襲就變得阻礙重重、有力難施。而那些零零落落的騎射箭支,對步兵的集團方陣來說也根本就不痛不癢。能臣氐見此狀大怒,急命烏丸騎兵暫且後退,利用己方馬快的優勢先甩開曹彰一段距離,然後再利用這段距離使戰馬得以發力,好對曹彰的主力步兵集團發動沖擊。
曹彰與呂玲绮都是通曉騎戰戰法的人,見烏丸騎兵退而不潰,自然知道能臣氐在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應對的方式卻各不相同。曹彰是帶着本部騎兵急追了上去,争取不給烏丸騎兵重整陣腳的時間,呂玲绮這邊卻是神态悠哉,麾下兩千多騎兵差不多是各自人手多牽了一馬,開始向側面撤退,順便的還把道路讓給了曹彰。
曹彰見狀是怒又不是、氣又不是,這才明白呂玲绮的确是來幫忙,但同時也是來混水摸魚的,看來呂玲绮可沒忘掉前些天的“借”馬之仇。可曹彰你現在能說什麼?仗别人幫你打了,而且在明面上有幫你擊退敵軍,現在人家累了要撤退,再在撤退之前順手拿點戰利品,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派人過去找呂玲绮一起追擊?那你是請還是命令?請,别人心裡有怨氣,不賣你這個面子又怎麼樣?命令?哼,别人又不是你的部下,主君還不同,幹嘛要聽你的命令?
曹彰也是懶得去自讨沒趣,再說現在也沒那個時間,所以帶了部下精騎直追而上。隻是曹彰的騎兵總計也就四千左右,能臣氐又有另派分隊去擋住曹彰,所以曹彰并沒有能順利的插入烏丸騎兵重整的隊形之中。眼見着烏丸騎兵的隊列已經漸漸的重整完畢,急忙帶領精騎奔去了側翼以避開烏丸騎兵的正面沖擊,同時派了人趕去後面,通知步兵集團穩固方陣,以免被烏丸騎兵的大舉沖襲給沖散、沖亂。
過不多時,烏丸騎兵一齊發出呼嘯,向曹彰的步兵集團方陣發動沖鋒。毫無疑問,兩下裡這再一次的相交就又是一輪的生死大戰,不過片刻之間就又進入了異常膠着的狀态,每時每刻都會有人流皿與倒下。
就總兵力而言,曹彰一方還是處在劣勢,大概是比烏丸騎兵少個兩萬左右。如果戰術運用得好,三萬兵對上五萬兵,差距并不會怎麼明顯。可是現在被烏丸騎兵争取到了沖擊距離,步兵的劣勢就比較明顯了。不過由于曹彰敢打敢沖,且曹兵的步兵配合能力較強,所以眼下雖處劣勢,但還不至于被擊潰。如果能夠穩住陣腳,那麼把眼下的劣勢慢慢的扳回來也不是沒有可能。但總的來說,曹軍現在是有些不怎麼給力。
可就在這個時候,曹彰的步兵集團的側後方,慕容紫英所率領的五千步兵趕到并且布好了戰陣,再看慕容紫英擡眼一望前方的戰況,嘴角向上揚了揚,揮手授意部隊開始揮師進兵。
這裡有個問題,就是呂玲绮和慕容紫英的這七千多人是從哪冒出來的?其實說白了真的很簡單,就是田疇對右北平一帶的地理環境太了解了,雖然絕大多數是山區,但總有那麼些可以穿過去的山中小道。當然,大規模的軍團調動是比較難,可是兩千騎兵與五千步兵化整為零,從幾條小道分别過去,然後再在一個事先選好的地方集結并不是難事。
順便還得再補一句,這次的七千人馬,除了兩千騎兵仍然是慕容紫英的那兩千人之外,五千步兵卻不再是田疇的部曲,而是夷州的正規軍。陸仁在得到遼西刺史一職之後有了可以正式的插手遼西地區事務的合法性,派呂玲绮過去當然要給呂玲绮一些硬實力。現在的這五千夷州步兵是經過一番選拔之後才運去的菊花港,因為一些相關準備的緣故,比呂玲绮要晚上一些才到的菊花港,基本上也可以說是呂玲绮手邊的家底。
這些瑣事就不多說了,隻說夷州兵的鼓聲一響,正在交戰的雙方就全都楞了神。眼見着新到的軍兵打出的是夷州兵的旗号,烏丸騎兵可就有點亂了。
能臣氐也有點慌,他前些時候是親眼見識過那可怕的箭雨戰術,可是當時他隻帶了一部份的烏丸騎兵去追擊呂玲绮,部下中仍有不少人并不知道夷州兵的厲害,甚至還有那麼幾位看不起能臣氐的部族長,正想借此機會來揚一揚威,回頭好把能臣氐給拉下來,所以自告奮勇的分了萬餘騎兵去迎擊夷州兵。在他們看來,這樣的距離正好讓騎兵沖刺發力,那對方的步兵還不是闆上的肉?
能臣氐阻攔不住……亦或是有想借刀殺人之心?反正就是任由這幾位部族長帶人去了。而這幾位部族長帶着騎兵才剛剛沖到距離夷州兵不足兩百步的地方,夷州兵仰射而來的箭雨就已經鋪天蓋地一般的壓将了下來。
要知道上次在山道道口那裡以箭雨戰術迎敵的還不是夷州的正規軍,而是田疇的部曲。真要和訓練有素的夷州兵相比,田疇的部曲還真的就是民兵了。隻見這會兒的夷州步兵們除了前排作為陣壁,餘下的夷州兵一齊發箭,真可以說是轉瞬之間就有幾萬的箭支射将出來,那是一番何等駭人的景象?烏丸騎兵一向以騎射之能而自豪,隻是他們集結幾萬騎同時放箭,也不見得能有這麼吓人的場面!
噼哩啪啦的一通箭雨過後,迎擊夷州兵的萬餘烏丸騎兵可就真不知道死了多少。而最要命的是你烏丸騎兵不是擅長移動性的騎射嗎?可現在和夷州兵的戰陣一比,你的騎射可以一邊涼快去了。夷州兵配備的連弩發射方便,在不追求準頭的情況下,一邊行進一邊狂拉擊發拉杆那是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再加上箭匣的更換方便快捷,使得整個夷州軍陣在逼近的同時,箭雨就一直沒有停過。
再看夷州軍陣緩緩前行不過三百餘步,來迎擊夷州兵的萬餘烏丸騎兵已經隻剩下了不足千騎。而剩下的烏丸騎兵見狀大駭,哪還有膽量再往前沖?還不馬上就調轉過馬頭開溜?什麼?你說有沒有這麼誇張?五千步兵把上萬的騎兵給打成落水狗?告訴你完全可以!
早在漢武帝時期準備對匈奴作戰的時候,名将李陵就曾經僅僅以五千步兵打得匈奴數萬騎兵對他們奈何不得。可惜後來是因為漢武帝這邊的支援沒能到位,李陵的五千人在距離關隘沒多少路的時候沒了箭支,這五千人最後沒能退回去。李陵對此都曾經歎息過隻要再給他的士卒每人三支箭,他就完全可以退回關隘。後來李陵無奈之下投降,戰報傳回漢武帝的耳中,司馬遷就因為幫李陵投降的事說了幾句好話,漢武帝便遷怒于司馬遷,司馬遷最後就因此受了宮刑。
而此時此刻,呂玲绮的這五千步兵無論是武器裝備、訓練水平、戰鬥意識,甚至是環境背景可都強出當初的李陵不是一點半點,用狂風暴雨一般的箭雨擊潰上萬的騎兵真心不是什麼難事。再看夷州軍陣又前行了一小段路之後就停止了前進,箭雨也就此停了下來。
此時前軍、中軍的陣形不變,後軍則分出了數百人去清掃戰場,牽馬的牽馬、回收箭支的回收箭支。而這後面的數百人也真有意思,幾乎每個人都拖着一乘廂車……确切的說,這種廂車到有點像清末民初時的那種黃包車,就是《駱駝祥子》裡的那種,隻不過後面是适合放東西的廂鬥。而這種廂車相當的輕便,打掃戰場的夷州兵把收上來的東西随手往裡面扔就行。
這也是沒辦法。夷州步兵單兵所能攜帶的箭匣終歸有限,正常情況下一個正規的夷州弩弓手,身上連同弩弓在内,最多隻能再帶四個箭匣,分挂在左右兩腰。不過後來夷州開發出了彈簧背包箱,裡面可以放十餘個箭匣,取用時反手往背上一摸就行,也就是說一個正規的夷州弩弓手,最多時可以攜帶十五個左右的箭匣,按每匣箭容十五支算,就是兩百多支的箭。
隻是箭雖多,亂射一通下來也總有射完的時候,加上連弩與箭匣這玩意對箭支的制式化要求比較高,夷州兵在野戰時必須得及時的回收箭支才能保證持續的戰鬥力,所以相應的戰場回收方式也就開發了出來。而這種廂車嘛,就是一種不錯的回收工具。而且把這種廂車擺放在前列還可以作為簡易的屏障。
再到下一刻,夷州軍後陣又分了三百來人出來,把廂車中的箭支裝回箭匣之中。一匣裝完馬上就傳遞到前排,随後射空的箭匣也會再傳遞過來。一切都是那麼的井然有序。烏丸騎兵遠遠的望見,也不敢再上前沖擊。沒辦法,那鋪天蓋地的索命箭雨真的是太可怕了。
此刻戰場上的局勢很微妙,曹彰與烏丸騎兵仍舊混戰在一處打生打死,夷州軍陣卻在外圍不緊不慢的清掃着戰場上有價值的東西,并不直接的參入戰事。但凡是有不知死活的想過來的,用不了幾秒鐘就會被射成刺猬。反正看那架勢,夷州軍團就不像是來打仗的,而根本就是來趁亂發财的。
可越是這樣,曹彰與能臣氐還就越是不敢掉以輕心。誰又敢保證将對方擊敗之後,夷州兵不會趁着你人困馬乏的時候順手把你也給撈了?即便作為被支援一方的曹彰也不敢,誰讓你之前得罪了呂玲绮?真打起來是不會,可在這個時候呂玲绮突然要你曹彰歸還馬匹那怎麼辦?
不過還好,呂玲绮的兩千鐵騎一直在夷州軍陣的側翼巡戈。慕容紫英這裡看看夷州軍陣把東西收撿得差不多了,當即傳了話給了呂玲绮。呂玲绮接令之後長戟一揮,兩千鐵騎帶着長長的呼嘯聲沖向戰場,直插向了烏丸騎兵的後翼。
對于已經激戰了半日,早已人困馬乏的曹兵與烏丸騎兵而言,夷州軍兵卻是氣力十足的生力軍,所以呂玲绮僅僅是兩個來回,烏丸騎兵的後翼已然大亂。而這兩個來回的功夫,夷州嚴整的軍陣已經壓逼到了近前。再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前方已經在夷州兵的弩箭射程之内。
這時呂玲绮又是一次穿插,人馬可就穿插到了曹彰的面前。再将手中的長戟一橫擋住了曹彰,随即笑盈盈的向曹彰道:“彰公子請暫退,且看我夷州軍兵如何殺敵。”
“……”曹彰是想發怒卻怒不出來,而他身後的曹軍士卒心裡卻都暗暗的松了口氣。先前夷州軍陣幾輪箭雨射殺烏丸近萬騎兵的事,他們也都有看到。雖說射殺的并不是他們,但那鋪天蓋地的箭雨的威懾力卻對曹兵也一樣有效。總而言之,曹兵可真不想惹到夷州兵。現在聽說别人是來助戰的,那還不松下一口大氣?
這裡尚且說着話,那邊夷州兵的箭雨已經射将了出來。不過夷州兵這次的箭雨是有算好角度的,所覆蓋的全是烏丸騎兵的中軍與後軍,與曹兵交戰的前排這裡卻沒有箭雨落下。這意思很明白,就是不想誤傷的曹軍。如此一來曹軍心境大寬,士氣也陡然而升,配合着夷州軍兵有掩護性質的箭雨一輪猛殺,把前排交戰的烏丸騎兵給砍了不少,然後便依曹彰的命令開始重整隊型并緩緩後退。
且說夷州兵的箭雨一過來,馬上就把烏丸的大隊主力給射得亂成一團,戰場上也随之出現了一個空缺之處,夷州軍陣就是從這個空缺之處開了進去,硬打硬的将曹軍與烏丸騎兵給分隔開。接着夷州軍陣就轉了個向,矛頭矢尖全都正對向了烏丸騎兵。
慕容紫英再一聲令下,整個夷州軍陣就有如一輛緩慢但厚重無比的碾土機,向着烏丸騎兵壓将了過去。而此時的烏丸騎兵,在夷州軍陣的面前,一切的舉動都顯得那麼的無力。沖,沖不到近前;放箭,箭不夠射程。因此現在的戰事根本就是單純的一面倒。
卻見夷州軍陣前行了一段,擋住了曹彰的呂玲绮看看情況差不多,複又向曹彰笑道:“小抵抵(惡意的三聲),帶上你的精騎随我夷州兵掩殺胡騎吧。我走軍陣的左翼,你走軍陣的右翼,如何?”
你說曹彰又什麼時候被人以“小抵抵”稱呼過?可是看看呂玲绮那如花一般的笑臉,曹彰真是感覺想發火都發不起來,唯有将一腔怒氣發洩到烏丸騎兵的身上去。當下重重的哼了一聲再點點頭表示應允,随即率領着麾下尚存的三千多點的精騎,與呂玲绮一左一右的掠在了夷州軍陣的側翼。至于曹軍的主力步兵集團,還是讓他們先在後面掠陣跟進吧。
各位可别以為現在夷州兵是在助戰這麼簡單,實際上慕容紫英來了這麼一下,戰場的主次身份就已經掉了個個兒。本來是曹軍為主,夷州兵為輔,可現在卻是夷州兵為主,曹軍為輔。雖然同在殺敵,但在所有人的心态上卻會有所改變。這種心态……怎麼說呢?打個這樣的比方吧,比如說你是一場聚會的主持人,可玩着玩着,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掌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嘉賓的身上,那你這個主持人的心裡會是什麼滋味?而最要命的,是你還翻不得臉!
閑話少說,夷州軍陣的正式加入,無疑使這場激戰已經一錘定音。現在曹呂聯軍要做的不是在争取勝利,而是在盡可能的擴大戰果。
箭雨在一篷接一篷的射出,烏丸騎兵也在成片成片的倒下。而呂玲绮與曹彰的兩支騎兵,也在收割着那些避開了夷州軍陣正面鋒銳的烏丸騎兵的性命。再過得片刻,能臣氐知道大勢已去,随即扔下了人馬不管,自顧自的調轉馬頭開溜。
兵是将之膽,将乃兵之魂。能臣氐這一開溜,烏丸騎兵那不等于是丢了魂了嗎?最重要的可是沒人指揮了。如此一來,烏丸騎兵便是亂上加亂,再面對正在徐徐壓近的夷州軍陣,又哪還有什麼戰鬥力可言?還不趕緊統統的拔馬閃人?
烏丸騎兵這一閃人,呂玲绮當即命令部隊停止繼續前進。曹彰縱馬來到呂玲绮的面前急問道:“呂姑娘将軍,今敵敗退,為何不趁勝急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