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郯城的大道之上,陸仁騎在馬上舉目環視了一圈恐怕得用“滿目荒夷”這個詞來形容的景像,一時心有感觸,不由得重重的歎了口氣。這才幾年?當初好好的一個郯城,就已經變得與陸仁依稀記憶中的景像完全對之不上了。
一旁的糜竺望見陸仁長歎,拍馬上前問道:“義浩,自你離開徐州,到現在有多久了?”
陸仁算了算道:“快六年了吧?記得六年前的徐州是何等的安定富庶,可現在卻……唉!”
糜竺道:“如果說當年你沒有離開徐州,可能不會是這般景象吧?”
陸仁搖了搖頭:“不,該發生的事或許不是我能夠改變什麼的,至多不過是能讓它推遲上那麼一點點而已……算了不說這個。糜兄,你帶隊先行,我想去當年我暫居的小村看看,再拜祭一下曾收留過我的李老和小平。”
糜竺本來是想說點什麼的,可是望見陸仁的神色之後卻沒有說出口,隻是點了點頭,帶領着糧隊進城駐紮。陸仁帶着身邊的三十來個陸氏子弟,依記憶來到了當初暫居的小村。
當年他暫居的小村雖然曾在曹操攻□♂,徐時一度成為一片廢墟,但後來又有流民重新定居。但是現在卻又已經變成了一片到處都是雜草的廢墟。當陸仁好不容易找到了當初下葬李老與小平的地方,卻發覺李老與小平的墳包早就被人挖開,就連屍骨都不知被扔去了何處。而看那挖掘的痕迹,肯定不是最近才發生的事。好不容易找到幾個躲在村中的村民一問,才知道是呂布的軍士來村中掠奪的時候挖開的。
這一下陸仁氣得火冒三丈,跳起腳罵道:“有沒有搞錯啊?呂布你這個王八蛋做得也太過火了吧?你刨那些有錢人的墳我還真沒話說,可窮苦人家的墳你也讓軍兵挖?**的根本就一點良心都沒有啊!?”
吼完這幾句,陸仁又在憤恨之下向下邳的方向豎起了中指,罵道:“呂布啊呂布,就你這樣的人……**的不死誰死?老曹很多時候做事是很過份,但他好歹還知道适當的照顧一下百姓,你這家夥根本就是個土匪頭子!本來我和你無怨無仇的還不想把你怎麼樣,現在看來不讓你屍骨無存還真對不起天理了!我操你二大爺的,你的女人我搶定了!”
那三十來個陸氏子弟曾幾何時見過陸仁發這麼大的火?不過他們都也知道陸仁就是這麼個心性,凡事一但沖破陸仁的底線,陸仁就會變得有些不可理喻。這不髒話連篇的不說,居然連搶女人這種話都說了出來。看看實在是不像話了點,某個陸氏子弟上前勸谏道:“家主,戰亂之中人命如草芥,又何況于死者?到是适才家主舉止失态太過,還望家主自重。”
“我重你媽了個頭啊!”陸仁接着跳着腳的罵:“當初我流落到這裡的時候是李老收留了我,不然我早就餓死了,換句話說人家李老就是我的恩人!後來李老是死在了老曹與陶謙征戰的亂軍之中,我當時沒能把李老救下來,心裡已經很不好受了!好不容易把李老安葬,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他嗎的心裡很不好受!這做人狠點、卑鄙點我沒話說,有時候也是為了活命沒辦法,可好歹得有點良知啊!窮苦人家的墳他也刨?還有沒有做人的底限了?這個混蛋呂布……衆子弟随我動身趕去郯城,早些計點好糧草送往前線!我現在不親眼看到這個呂布是怎麼死的我不甘心了!!可以的話我還想上去砍他兩刀!真他媽的是個畜生!!”
一衆子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能無語的跟在陸仁的身後趕去郯城。
――――――――――――――――――――
轉眼數日之後的郯城府治之中,稍遠些地方的人,恐怕都能聽到陸仁抓狂的吼聲。
“有沒有搞錯啊?我知道我在徐州的名聲、人緣是不怎麼樣,可這些個豪族士子的脾氣派頭也未免太牛叉了一點吧?差人去請都請不來的……你們這些人,不給我面子無所謂,可你們也得給老曹幾分面子是不是啊?也不想想如果隻是我的話,我請你們幹毛啊?”
府衙正廳中,陸仁正郁悶之極的猛抓着頭皮,而廳中側席剛剛坐定的孫乾、糜竺,還有數日前被曹操調來幫陸仁的李典都啞然望定了陸仁,對陸仁氣苦中說出來的話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牛叉?這話什麼意思啊?聽起來不像是什麼好話……”
李典向陸仁問道:“陸兄何事煩惱?”
陸仁郁悶的道:“唉,别提了!我不是在徐州負責打理許都的後繼糧草并轉運去下邳戰場嗎?我與糜兄都計點完畢了,就等着你過來與孫先生同守徐州,我再與糜兄押運去前線。我這兩天還琢磨着單憑你與孫先生可能會有些力不從心,想代曹公邀請陳氏子弟陳群出仕幫你們的,可沒想到我派了人去人家理都不理,硬是連大門都沒踏進去過一步!還說什麼‘陸先生既有富國之才,又何需長文班門弄斧’,這擺明了就是看我不順眼嘛!”
“……”三人心說你知道就好,誰讓你以前大罵徐州衆官來着?得罪了那麼多的人,現在找不到人幫你了是不是?
陸仁的手指在頭上亂抓間,頭皮屑在灰飛煙滅:“曹公的意思我明白,是想讓我暫時權領徐州之事并且安撫民心,可曹公好像忘了我當初在徐州得罪的人太多,根本就不适合呆在這裡的啊!就算是勉強把政令發将下去也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會理會,這要我怎麼辦?難不成要我在徐州為了執行政令而大開殺戒!?老天爺,我根本下不了這種手的啊!”
三人心說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坐鎮坐鎮,你陸仁蹲在徐州城裡充充場面不就行了嗎?徐州這才剛從呂布的手中解脫出來,各階層各方面的人都抱着一種靜觀的心态,誰都不會在這個時期有點什麼舉動,你陸仁隻要在發下安民榜文之後治理好一下徐州城的治安工作,讓徐州在這段時間裡維持着一個平靜的局面也就行了,其餘的事又沒真的指望你去做點什麼出來。
隻是這三位都不知道陸仁現在的心态。之前陸仁因為看到小村裡的墳墓都被呂布軍兵給破壞得不成個樣子,一時氣極之下想趕去下邳看看,看看呂布家夥是怎麼死的,因此才想離開郯城到戰場上去。
好在陸仁的那些都隻是人在氣頭上的氣話罷了。回過頭人冷靜了下來,陸仁也得考慮一下自己違背曹操的命令而離開郯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畢竟老曹是要陸仁這個在民間有不錯的聲望的人來暫時的穩定一下郯城周邊的局勢。要是郯城出了點什麼事,那實在是與給正在下邳圍困呂布的曹操來了個後院失火沒什麼分别。
可是陸仁又真的很想去看看呂布是怎麼死的,于是乎絞盡腦汁的想了很久,終于想出了一個自認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那就是以曹操的名義拉攏徐州本土的豪州子弟出仕,在文政上讓這些本土豪族去安撫徐州,武事方面則有車胄和剛剛調來徐州的李典在。
至于糜竺和孫乾,一方面這二位是劉備的人,不是曹操的直屬人員,隻留這二位的話陸仁擔心曹操回過頭會怪罪自己;另一方面糜竺在徐州的影響力早已經大不如前,如果留糜竺的話陸仁怕他會借機與徐州陳氏鬥起來,因此才會想讓糜竺與他一起押運糧草去前線。
如果這樣的安排能成功的話,陸仁即便是去了前線,在曹操的面前就可以推說自己在徐州的名聲、人緣實在不好,強留在徐州隻怕反而會引發出些不必要的麻煩。而代曹操招納徐州本土的陳氏子弟,一方面這種在本土聲望很高的豪族治理本土能夠确保安定,同時還能為曹操徹底的拿下徐州做點先期準備;另一方面也可以幫曹操招納到一流的人才……陳群哎!可以說是三國時期的一代政治奇才,以曹操識人的能力,和陳群真的談上了幾句會不喜歡才怪了!
(ps一下,陳群是颍川許昌人,按史料是在劉備“臨豫州”時就辟為了别駕,而這個時候陶謙還沒病死,所以陳群準确的出仕時期應該是劉備受陶謙邀請初屯小沛的時候。後來呂布偷襲兖州,陳群随其父陳紀避亂躲去了徐州,直到曹操攻滅呂布之後才被曹操辟用。陸仁現在就是處在曹操正在攻打呂布但還沒有辟用陳群的這個時間點上。此外,書中的設定是是陳群一族本為徐州陳氏宗族支流,在颍川書院正值颠峰期的時候為了謀求仕途而遷居至颍川,去徐州避難屬歸還宗族,這樣才能把陳群歸入到徐州陳氏裡去。)
隻是陸仁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響,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陳群這裡吃了閉門羹,他這會兒能不郁悶?要知道不止是他的如意算盤受了阻,從這件事上陸仁也發覺自己原本設想着在曹操那裡推說自己在徐州沒人緣的話居然是事實。而既然是事實的話,陸仁就愈發的想盡快甩手閃人……這些豪門大族不給你面子的苦頭,陸仁吃得可不會少。
想來想去,陸仁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了糜竺的身上。根據這幾天陸氏子弟打聽來的消息,糜竺一回到郯城就有了些想重振家業的舉動,他這樣做自然就會與陳氏起些什麼沖突。而在青、兖、徐這一帶,因為陸仁與糜貞之間的暧昧關系之故,幾乎是人都知道糜氏與陸仁的關系不一般,現在陸仁暫時坐鎮徐州,糜竺又在這樣那樣的的确很容易讓陳氏猜測些什麼,因此徐州陳氏沒和陸仁翻臉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陸仁還想指望着能把陳群給請出來?
又沉思了很久,陸仁出于個人因素的考慮,決定還是從糜竺這裡先開了刀再說。幹咳了幾聲,陸仁請李典、孫乾先各忙各的,自己則邀請糜竺去城中的酒樓裡喝上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