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萬畝麥田在合赤惕部十幾萬人的細心呵護,數十萬人的關切期望中成熟。河套平原說是旱澇保豐收還真是對得,年平均降水量220ml左右,又多集中在春季和秋後。春雨貴如油,秋雨綿綿不絕,又恰到好處的在小麥灌漿的時候下了一場小雨,等到收獲時候,又是大好天氣。
這天布爾罕正在田間收割麥子,鐮刀刷刷斬過沉甸甸的麥穗握在手中布爾罕感到特别踏實。布爾罕擡起頭看着天空上火熱的太陽,雖然暴日炎炎曬得胳膊有種灼熱的疼痛,可是布爾罕真的希望這樣的天氣還能再持續幾天。寬敞的道路上幾匹飛馳的戰馬掃起陣陣塵土,劉鼎臣來到布爾罕面前下馬說道“大汗!内衛府急報。”
本來劉鼎臣這把老骨頭不用來的,可是這封情報實在是太重要了,他必須親手交到布爾罕手中。說實話,劉鼎臣還真不适合騎馬,枯幹的屁股在馬背上磨得生疼,看着劉鼎臣扭捏的樣子布爾罕看着就好笑,可是當他看到戰報之後臉上的笑容凝滞了。
“回城,傳令各部主官貴人勤政殿議事。”臨河城是按照未來帝國的都城建造的,布爾罕甚至有自己的獨立行宮,勤政殿就像是乾清宮一樣。
布爾罕正在裡面更衣,而殿外面的都已經吵成一鍋粥了。諸位大臣貴人弄不清狀況,自打合赤惕部奪取河套之後,已經很少這樣急切的召開會議了。
“我的左相大人啊,你知不知道大汗急召我等是為何事啊?是不是有什麼大事啊?”噶麗是個急性子,如今他逐步已經退出合赤惕部決策高層了,這樣上心也是為了重新回到那個圈子裡。
劉鼎臣雖然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可是此事不是一時半會兒也跟他說不清楚,隻能搖搖頭表示自己的想法。噶麗不死心,又挨個問了右相阿迪亞、郭威、巴圖拔根等幾位好友,他們就更不可能知道什麼了。
“嗯哼!”布爾罕出來了,噶麗馬上就閉嘴不言,群臣貴人們馬上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布爾罕走上王座說道:
“諸位!今日本汗急召各位前來是有要事相商,左相把情況給大家說一說。”劉鼎臣有些尴尬,因為他發現噶麗那幾乎要殺人的眼神恨透他了,即使這樣他也要硬着頭皮上,難道讓布爾罕親自給這幫子大臣講?
劉鼎臣站班說道“大汗!諸位臣工貴人。内衛府最新戰報,五月土謝圖汗部名将哈格爾親率三萬大軍襲擊了準噶爾部科布多大營。緻使脫朵之土爾扈特部殘部以及輝特部、格魯特部三部損失慘重。據統計三部傷亡兩萬餘人,而脫朵的土爾扈特殘部先是被巴圖爾渾台吉吞了三千帳,這次損失最大的就是他,也就是因為這樣脫朵糾結幾個小部族首領投靠了阿拉坦汗國,在準噶爾部後背形成威脅,目前土謝圖汗部正在集結優勢兵力準備一舉擊敗準噶爾部。”
“啊?怎麼會這樣?”事态的發展誰都沒有料到,後勁十足的準噶爾部居然被土謝圖汗部逼迫成這副模樣。而更加可惡的是脫朵這個背信棄義的家夥居然會投靠阿拉坦汗國在準噶爾部背後亮起刀子,事情又是怎樣的呢?這就要從那場突襲之後說起。
明萬曆四十五年(公元1617年)五月哈格爾親率三萬大軍突襲了科布多準噶爾部營地,一直以來科布多大營都是由巴圖爾渾台吉負責。然而由于巴圖爾渾台吉的布置卻是讓脫朵的土爾扈特部以及輝特、格魯特部損失慘重。面對大營的滿目瘡痍,脫朵提着帶皿的馬刀簡直是欲哭無淚。
“脫朵!你為什麼不派人追?”巴圖爾渾台吉的部将亞森騎着高頭大馬趾高氣昂,座下戰馬也一刻不消停,前蹄時不時的要彈起半人高。
脫朵手上的青筋凸顯,幾乎要将刀柄捏碎,雖然心中充滿忿懑可是卻又無可奈何。巴圖爾渾台吉這人從來就是好處吃肚人趕走的主,而這次持續一年多的大戰又因為脫朵而起,所以無論哪次大戰,他土爾扈特部都被頂在最前面。盡管他每次都憑借他的聰明才智躲過一劫,即使這樣土爾扈特部損失也不在少數。而這次更是被巴圖爾渾台吉布置在大營最前面,這分明是為後面的準噶爾部擋刀啊!這就是為什麼亞森還能如此趾高氣昂的原因。
脫朵面無表情,抱拳說道“亞森将軍,您看我這前營還有能站得起來的人嗎?我倒要問問亞森将軍,我等前營被襲之時,您的後營大軍在哪裡?”
先前前營遇襲火光沖天,亞森是怕中了埋伏也是為了防止炸營而産生踩踏事故,所以他就眼看着哈格爾突襲前營而不救援,眼見着前營被哈格爾攻陷,眼見着土爾扈特部等三部損失慘重,可是他是什麼人啊?他是巴圖爾渾台吉座下大将,是準噶爾部貴人,他怎麼能承認此事?
“大膽!”亞森惱羞成怒,揚起馬鞭怒道“大膽脫朵,本将還要問你,哈格爾的三萬大軍是怎麼越過你前營探查夜襲我科布多大軍?本将軍還沒有追究你的責任,你倒問起本将的不是了?我看你定與那哈格爾勾結,襲殺我大軍。來啊!給我圍起來。”
眼見情況失控,格魯特部首領桑寶做起和事佬勸道“哎!哎!亞森将軍,脫朵首領也是因為部族損失慘重這才說錯話了,您消消氣,我們這就組織人馬追擊哈格爾。”
盡管桑寶的格魯特部損失嚴重可是比起那兩位還算是幸運異常,剛才如果不是他出面,脫朵和亞森兩人可能就打起來了,而最終其它兩部也可能受牽連。
“剛才你為什麼拉着我?”脫朵脾氣不好掙脫桑寶束縛,桑寶也沒有辦法說道“我不拉你還要怎樣?看着你和亞森打起來,最後連累我們?”
“我連累你們?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巴圖爾渾台吉台吉根本就沒有把我們當人看,這樣的安排分明就是讓我們擋刀子啊。我現在真是懷疑他們是有意要借土謝圖人消滅我們,好吞并我們的部衆,我土爾扈特部已經被吞并了三千帳了,你們兩個都有幾個三千帳可吞?”
脫朵的話也不是一無道理,這男人陣亡了即使他們的部族不被吞并,部族中的女人也不幹啊!本來家屬随軍就是蒙古人的傳統,家屬不僅可以解決大軍後勤補給,家屬中的那些年輕孩子也能耳濡目染戰争的殘酷,更可以成為預備隊。可是,準噶爾部卻嚴格要求家屬不得随軍,這本來就受到他們的抵觸,如今想來這或許是一個陰謀。
“那現在怎麼辦?亞森還讓我們追擊哈格爾大軍,你說就我們這點兒人即使追上了又能怎麼樣?”桑寶此時最擔心的還是部族那裡,至于這邊隻要拖延時日就能解決。
脫朵實在是不願再在準噶爾部待下去了,因為他越來越感到威脅,不說這次戰争因他而起。照這樣下去,準噶爾部一定會向合赤惕部求援,而他又與布爾罕有殺父之仇,保不齊哈喇忽剌大汗為了準噶爾部會向布爾罕妥協,那他的人頭就是最好的禮物。
脫朵想了想之後他決定離開,而且還要拉上幾個同夥才能保全自身。
“這樣,你們的部族都在靠近唐怒烏梁素海附近遊牧,那裡距離阿拉坦汗國很近,你們先派親信回去,然後我們幾個率領大軍直奔阿拉坦汗國。”
脫朵的主意一經提出兩人震驚不已,一口同聲說道“脫朵!你的意思是要叛逃出準噶爾部?”
“不!不是叛逃,而是為了保命。桑寶敢幹嗎?”桑寶猶豫了一下,不過幾分鐘之後還是點頭答應了。“桑寶答應了,你呢?”
輝特部的首領還是有些猶豫,他輝特部雖然是整個衛拉特蒙古第五大部,可是與一直以來都不算是衛拉特的核心部族,本來以為土爾扈特部被合赤惕部消滅他們地位能夠得到提升,沒想到一場戰争卻又将他們推到風口浪尖。
大帳内氛圍很不正常,寂靜得自發寒氣逼人。脫朵已經打定主意,如果輝特部首領劄蘭忽騰不答應,那他也不打算讓他活着離開。脫朵緩緩抽出小刀随時準備動手,劄蘭忽騰将酒杯一摔說道“媽的!幹了,準噶爾部不把我們當人看,我們何必要為他們賣命?”
“好!那我等分頭行動。”
就在戰争最為激烈之時,準噶爾部内部卻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是誰也沒有意料到的。實際上,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發生。準噶爾部與土謝圖汗部大戰爆發之後,依附于準噶爾部的小部族損失慘重,而準噶爾部本身卻鮮有傷亡,照這樣的情況還有什麼人會為準噶爾部賣命?為什麼要依附于老大,就是因為要尋求一片羽翼躲避災難,而不是成為他人肉盾。
幾日後得知脫朵等人率衆離去投奔準噶爾部主要競争對手阿拉坦汗國的消息,盡管哈喇忽剌很生氣,簡直怒不可遏。可是事實已定,他又能如何挽回?而在這個關鍵時刻實在不宜再生仇敵,惹事端。而且,少了土爾扈特部、輝特部、格魯特部幾個助力之後,準噶爾部面對強大得土謝圖汗部将會更加困難,為今之計還是要向合赤惕部求援。
準噶爾部頻頻出現狀況,又因偷襲損失慘重,為了一舉擊垮準噶爾部,土謝圖大汗額列克抽調精兵悍将準備與準噶爾部一決生死盡早結束這場戰争。也正因為這樣,整個土謝圖汗部幾乎不事生産,所需糧食物資全部是由合赤惕部供應。可是要想徹底擊敗準噶爾部就必須抽調足夠的兵力,這樣就給了一直别有用心的喀爾喀尼以可趁之機。
合赤惕部!奶茶都過了幾輪,一直說得唇幹口燥的劉鼎臣也喝了幾碗奶茶才将準噶爾部的具體情況講解清楚,接下來該輪到土謝圖汗部了。
“大汗!土謝圖汗部額列克大汗抽調大量兵力至本查幹大營,欲與準噶爾部一決雌雄。臣分析這其中更多的意思是為了讓衮布在軍中樹立威嚴,而衮布這兩年也的确做得很好,他已經初步具備一個接班人應該具有的能力。然而,額列克抽調精兵,緻使其内部空虛,這就給喀爾喀尼以可乘之機。據内衛府可靠情報,喀爾喀尼如今正在土謝圖汗部王庭内外安插親信,上次前來運糧的一個小将透露,喀爾喀尼的義子哈斯龍擔任土謝圖汗部的運糧官,而如今額列克的身體狀況欠佳,所以臣覺得喀爾喀尼極有可能有異心。一旦喀爾喀尼造反,那土謝圖汗部必然遭受巨大損失,那大汗您的戰略也将遭受重創,與我合赤惕部無益。”
在坐的合赤惕部貴人官吏都以為準噶爾部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沒想到土謝圖汗部也不容樂觀。合赤惕部雖然擁有了河套平原這塊福地,可是要想發展,要想成為草原上的霸主,合赤惕部最缺少的就是時間。如果兩部因此而停戰了,那合赤惕部的既定戰略就要大打折扣了。
“大汗!我們是不是要有所動作?”事态照這樣繼續發展,合赤惕部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所以劉鼎臣才會有這麼一問好做好準備。
布爾罕沉默不語,他現在還沒有打定主意。倒是身為豹騎軍統制莫日根顯得很積極,最近的幾場戰争他豹騎軍都是負責防衛任務而很少有外出展現的機會,身為将軍當然是很希望打仗了。
“好想什麼啊!要我說幹脆就打過去,我早看喀爾喀尼不順眼了。”
“莫日根你給我閉嘴,這裡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妄言?”莫日根實在是太魯莽了,布爾罕都沒有發言他居然直接上來就要發動戰陣,這是嚴重的儧越之嫌。噶麗雖然看似在罵他,實際上是有意保護他。面對老長官的呵斥,莫日根可是一點脾氣都沒有,更可況此時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魯莽。
巴圖拔根輕蔑的說道“莫日根你動動嘴皮子就想要打仗,可你知道怎麼打,拿什麼打嗎?我合赤惕部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安定,如果像你這樣莽撞得動不動就将戰争挂在嘴邊,我們早就被人滅亡了,你莫日根還能坐在這勤政殿議政?”
雖然巴圖拔根與莫日根同為騎軍統制,可是兩人的地位差别實在是太大,就連噶麗都不敢反駁巴圖拔根的話。确實合赤惕部最需要的就是安定和時間,要不然布爾罕就不會賠錢賺吆喝給兩部提供戰争物資,無非就是為了讓他們打得更長久些。
莫日根所言雖然不妥,可是事态照此發展下去合赤惕部遲早要參戰的。劉鼎臣站班說道“大汗!喀爾喀尼蠢蠢欲動,這或許是個機會。”
“噢?”劉鼎臣的話讓布爾罕感到意外,武将參和其中他一個文臣怎麼也如此好戰?
“神相!你倒是說說,我合赤惕部拿什麼捏住這次機會?”巴圖拔根此時就是一個堅定的反戰主義。他認為合赤惕部好不容易有了如今這番作為,要想成為草原霸主應該徐徐圖之。就連成吉思汗一統蒙古草原也用時二十年時間,而合赤惕部在布爾罕在位的短短幾年裡創下如此基業,在巴圖拔根眼裡不僅是一個奇迹,更是根基不穩的表現。
其他貴人也是這樣認為的,當然除去像噶麗莫日根之類的莽夫。他們認為合赤惕部在與套部的戰争中,龍騎軍損失慘重而要參與到準噶爾部與土謝圖汗部的紛争中,以合赤惕部僅有的五萬軍隊就顯得過于單薄。兩大草原上的巨人,如今參戰人數哪一個不超過十萬人?而合赤惕部又要防備鄂爾多斯部、明廷和土默特部,能夠動用的兵力絕對不超過三萬人,如此看來可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為他人做了嫁衣才好。
諸位貴人的顧慮劉鼎臣也想到了,可是他還有一個秘密。隻見劉鼎臣說道“大汗!諸位貴人!你們的擔心是必要的,可是你們卻沒有想到我合赤惕部手裡攥着兩部的命脈。”
阿迪亞一點就通,兩人異口同聲說出“糧食!”二字。
“對!就是糧食。據内衛府上報,兩部征戰一年多,因為彼此偷襲時常有的事,為了減少損失嚴格禁止家屬随軍。”
這一點布爾罕認為兩部處理的都很恰當。家屬随軍雖然可以為大軍提供時刻的後勤供應,可是也成為大軍的累贅。如果遇到敵人優勢兵力,往往就成為優先打擊的目标,這種釜底抽薪的做法危害極大,所以為了部族日後發展,禁止家屬随軍那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合赤惕部就絕對不允許家屬随軍。
劉鼎臣繼續說道“而兩部在本查幹-科布多一線集結三十萬大軍,這嚴重影響到兩部生産活動,所以兩部所需糧食都要通過我合赤惕部運送。而土謝圖汗部距離我部較近,所以它自然占了這方面的便宜,土謝圖汗部現在才能占據優勢。記得大汗曾說過一句話道出其中關鍵。”
一句話?呵呵!布爾罕說過的話可多了,他是想不起來,且聽他怎麼說吧。
“曾記得大汗說過,要讓兩部吃不飽餓不死。”
布爾罕曾經的話經劉鼎臣這麼一說,衆人實在佩服布爾罕當年的高瞻遠矚。同時也感到這一計策的惡毒,布爾罕不知不覺中給兩部挖了一個大坑,而兩部還不得不心甘情願的跳下去。布爾罕此前确實有過要用糧食控制兩部的意思,可是沒想到事情進展如此之快。皿還沒放幹淨,這戰争就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所以布爾罕覺得應該早做準備了。
“耿鄙!”
“臣在!”
“今年夏糧收獲情況如何?”既然可以肯定未來走向,那布爾罕就需要心中有底,而糧食就成為布爾罕最為關心的事情。
聽到布爾罕詢問糧食問題,耿鄙這個大司農面露尴尬,這樣的表情讓布爾罕心生憂慮。自從小麥泛黃之後,布爾罕就開始下田幹活,可以說布爾罕對于幾年夏糧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不是說糧食豐收嗎?難道又生了什麼事情?
PC:今天較晚了,兩章合一章發的,中間修改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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