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墨問餘承安,“知道東突使臣什麼時候來麼?”
餘承安搖了搖頭,“想必閣老應該知道一二,不過我估摸着應是在春闱之前。”
聶墨點了點頭,他也想到了,春闱是舉國的舉子們齊聚京城的時候,到時候京中繁華熱鬧,人才濟濟,正好給東突使臣一個下馬威。
餘承安上下打量了一番聶墨,笑着搖頭,“你可要思度好了,陛下想必要選個才貌雙全的探花郎……”
聶墨撇嘴,“笑話,我就算真中了探花,那也是因為我以德服人!”
餘承安:哈哈哈~
換了身衣裳重新送了茶水來的聶泊聽到餘承安的笑聲不禁渾身一抖,擡手對站在一旁的慶利勾了勾手指,把茶盤朝他手裡一塞,示意他送進去。
結果慶利出來眉開眼笑。
“泊哥,餘大爺給我的賞錢。”
聶泊頓時怨念了,憑什麼他進去就被噴一臉,慶利進去就能得到賞錢啊。
慶利自言自語,“就是餘大爺說我們伺候二爺實在不容易是什麼意思,我覺得二爺很好啊!二爺都以德服人……”
餘承安的眼光是很獨到的,到了臘月二十七晚上聶閣老單獨留了聶墨在緻公堂說話。
“雖然忝為解元,但學業仍舊不要放松,若是春闱不幸中了同進士,我是不認的,你也别想你那些花花腸子了。”這些日子他日日的着人來往那個小莊子上頭,聶閣老多麼精明的人,猜了猜了個八九不
離十,他現在隻是覺得不宜輕舉妄動而已。
年輕人,誰還沒個情熱,聶閣老覺得自己挺深明大義對兒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若是聶墨做的過火了,聶閣老絕對一下子就能把他的那火給滅了。
聶墨這次沒嬉皮笑臉的沒個正經,他沉靜下來“以德服人”的樣子還是很能迷惑人的。
聶閣老皺着眉頭看了他一眼,替聶潤解釋道,“你大哥想讓你幫他的忙的,是我給駁了,你現在關鍵是準備明年的春闱,否則你以解元之身卻在春闱名落孫山,到時候就成了京中之人
的笑柄了。”
聶墨躬身應道,“兒子知道,并不曾怪過大哥。”
聶閣老點了點頭,“前兒下了朝,陛下在内閣還說過,說你中舉的文章他也看過了,極是不錯”說道這裡特意看了一眼聶墨,見這小子一臉淡然,不禁心塞,他幹嘛提這一段啊,于是立即說道,“你記得
好生用功,切不可辜負了陛下這一番期望!”
聶墨一想到任性的陛下就有點郁悶,神思沉重的點了點頭,他是要好生考試,謀個外放也好過整天在京中想這些糟心兒事。
皇帝雖然在其他方面沒看出神經病的潛質,但保不齊哪天就發神經了呢,他還想跟怎生白頭偕老,自然是離的遠一點安全。
聶墨一點沒了往日的反骨,聶閣老突然有些不習慣,就像出拳落到了棉花上頭,軟綿綿的落了個空。
“秦家的親事不成也還罷了,隻是你年紀也不小了,切不可再蹉跎,等春闱過後,你就定下來吧!”到時候有了進士出身,總好過現在。
聶墨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就聽聶閣老沉聲發火道,“若是再有下一次,我直接打斷你的腿把你關家裡,也省得你給我出去丢人現眼。”這說的是秦家那門親事黃了的事了。
聶墨心裡嘀咕一句,又是毫無道理的發火,自己再這樣忍着,都快有了宰相的肚量了。
“是兒子聽說承安正在相親,聽他說似正宜胡同的錢家,清源胡同的李家還有個王家,都有适齡的女兒,品性也都不錯,兒子聽了也覺得好……”
聶閣老瞪眼,敢情這還想自己找媳婦!
不禁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他以為聶墨是喜愛那丫頭所以攪和黃了與秦家的親事呢。
他繼續試探道,“咱們家不興那些個姨娘妾室的,你若是成了親,你的通房……”
聶墨想也沒想的道,“若成了親,自然沒什麼姨娘通房了,我又不是色中餓鬼。”
聶閣老剛要點頭,忽然想起自己跟大兒子都是有姨娘的,雖然不多,可也是存在的,被聶墨這麼一說,倒顯得他們父子倆成了色鬼了,不禁氣悶。
雖然聶閣老敲打了他一頓,但聶墨絲毫沒有生他的氣,還很盡心的奉承母親。
老夫人就比聶閣老在他的終身大事上更加靠譜,“沒緣分也好,隻是白惹了你父親生一頓氣。”
聶墨拿着美人捶一下一下的替她敲着腿道,“可不是麼,母親你可别把我的親事完全交給父親,定要給兒子我找個老實靠譜的好女人……”
他這樣一說,老夫人頓時内疚了,“哎,那秦家丫頭,真是應了那句知人知面不知心……”
聶墨心有戚戚。
這其中卻有段故事,原來王盛想生米煮成熟飯讓這婚事再無半絲波瀾,不想秦羽靈卻想的是直接了結了王盛。
兩個人約了私會,一個心懷不軌,一個心懷叵測,王盛剛将人抱了滿懷,就挨了秦羽靈一刀子,若不是王盛為了安排人撞破他們之間的好事,估計王家就要辦喪事了。
就這樣,王盛也沒退親,反而在人前替秦羽靈遮掩。
這種事本來知道内情的人不多,可偏聶墨為了他們二人的親事,一向盡心竭力,是以“不小心”就知道了這段公案,拜他所賜,京中不少人家都知道了一點真相。
反正這就是事實,聶墨一點也沒有洩露人家隐私的愧疚。
他贊歎道,“他們二人的緣分很深呢。”深不可測。
老夫人聽了皺眉,“行了,跟咱們沒關系,以後你也少說。”
聶墨應了,“我這裡自然無話可說,也就是對着母親才說一句半句,倒是妹妹那裡,聽說還被禁足,這眼瞅着就過年了,要不讓妹妹出來吧,隻是兒子還要說一句,妹妹性子單純,這秦家姑娘還是不要
多交流的好……”萬一将來的妹夫她不喜歡,再拿刀子砍人,他可不想給妹妹收拾這種爛攤子。
老夫人也想到一處,歎了口氣,“我年紀大了,也懶怠管教她,你大嫂平日裡隻肯哄她,你大哥又忙着朝事,你是她的親哥哥,沒有隔夜仇的,還要你多管教管教她。”
聶墨哄道,“大嫂不肯教,您替我尋摸一房好媳婦,到時候讓二嫂來教不就得了,我來教她的話,那還不整天哭鼻子啊!”
哄的老夫人心花怒放,聶墨趁機又道,“隻是這媳婦人選,一定要讓兒子看過,再仔細的打聽了。兒子還想安安生生的給娘生幾個孫子呢……”
老夫人被他這一番話三分真七分假的給弄的差點美暈了。
許諾道,“你放心,不叫你那小丫頭吃虧就是了。等主母進了門,你既然喜歡,就擡舉了她,咱們家姨娘雖然多是沒有孩子的,可你又不是你大哥,想讓她生便生,旁人也是不敢多說什麼的。”
這裡的旁人自然是指聶墨未來的媳婦。
聶墨笑道,“您老可别在這兒跟我吹牛吧……哎呦,哎呦,您又擰我耳朵……”
總算糊弄着過了這個年。
除夕聶墨兄弟幾個帶着兩個侄子齊齊的放了鞭炮,聽着京城裡起起落落的響聲,看着黑黝黝閃爍着無數星子的天空,想着遠在餘家莊子上的怎生,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想他。
怎生跟麼生都快玩瘋了,他們帶着藍葡紫葡,學着做炮仗,做花炮,又是蝦蟆跳,又是鑽天炮的,簡直就是樂不思蜀。
俞母看着窗外玩得灰頭土臉的兒女,發自内心的笑歎了一句,“總算……”
總算什麼呢?總算因為當初姑娘的一點善念,才讓她保住了兒女,即便家道敗落與聶家脫不了幹系,可到底是宗族之敗退連累的自家多些。
歎一句世道無常也不為過的。
餘老太太坐在臨窗燒得發燙的炕頭上,笑着道,“我看你是有後福的,這一兒一女正好湊成個好字。”
怎生聽到母親說她們姐弟的話,于火樹銀花之下笑着擡頭望過來,圓眸裡透着光亮,說不出的俏皮可憐。
麼生見姐姐站着不動,使勁拽了拽她的衣擺,姐弟倆追逐着重新笑鬧了起來。
俞母看着嘴角情不自禁的也彎了起來,隻覺得心中的什麼不郁都散了去。
她笑着對餘老太太說,“那我就借您吉言。”
餘老太太笑道,“這才對,你是個心寬的,必定有福沒錯的。”
怎生帶着麼生玩了一陣,抱着弟弟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背,嘴裡卻道,“好麼生,給姐姐暖暖手……”
麼生果然就乖乖的站着任憑她暖。
蹲在地上的怎生并不比站着的麼生高,那一瞬間卻仿佛有了依靠,小小的麼生,心地善良的麼生,真的很令人動容,她鼻頭發酸,幾乎不能忍住,忙站了起來,拉住麼生的手,“夜裡涼了,咱們進屋子
裡去喝杯熱茶吧。”
餘老太太見她們姐弟手牽手進來,忙招呼道,“快來,手都涼了吧?”
拉着怎生的手道,“你上次送來的滾腳凳我用着好極了,每天搓上一刻鐘,渾身經絡都仿佛梳了一遍,難為你這孩子怎麼想到的。”
怎生沒想到是說這個,忙道,“不是我想的,我也是忘了是誰家有這個,才央了莊子上的木匠做出來的,左右又不費事,您用着好,才叫人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