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的勞動力加入，河灣地更多的沿河平原被開墾了出來，楊俶本想一頭撲進種田大業，不再管其他事情，可族人接二連三來說，咱們部族經曆了這麼一場大勝，怎麼能不好好慶祝一下呢。

　　說白了就是要來個篝火晚會。

　　楊俶開始在開慶功會與不開之間猶豫。

　　不搞大規模慶典的理由很簡單，現在人口增多了，但産糧一時還跟不上，而慶典需要的糧食與肉類，更要一定時間來籌備，這些都是對人力與物力的消耗。

　　當然開慶典的理由也很充分，這是個加強部族自信心，提升河灣地民衆凝聚力的好機會，讓他們知道未來一定是富裕美好的。

　　兩者孰輕孰重？

　　楊俶選擇了後者，因為在他的計劃中，要開始建立以奴隸為底層的階級制度，如果說他這個村長是最高層的統治者，那麼河灣地原來的戰士們将被打造成“貴族”階級。

　　這個貴族并非後世那種有錢有頭銜的成功人士，而是戰時需要服役的軍事階層。

　　楊俶要搞軍國主義嗎？當然不是的，他隻是衡量了當前領土的大小和生産力發展的水平，選擇了一個相對适合的制度。

　　軍事貴族是一頭貪婪的野獸，當他們的主人是開國雄主，便能夠任之驅馳，發揮出百分之二百的戰鬥力。

　　可一旦君主式微，或繼承者軟弱無力，他們會立即調轉槍頭，反咬一口，造成的危害有時候遠遠大于外敵入侵，加洛林王朝的分裂、安史之亂、蒙古大帝國的瓦解，無一不證實了這個道理。

　　所以等到時機成熟，楊俶必然還是會搞中央集權，但不是現在。

　　現在要怎麼做。

　　給那群野獸鋒利的爪牙，賦予他們兇猛的戰鬥技巧，用名為土地與财富的養料把他們喂飽。

　　再加之至高無上的榮耀。

　　楊俶要開慶典，不但要開得漂亮，還要讓那些分到奴隸的新興階層，清楚明白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和今後将要擁有的一切。

　　同時，他們要知道是誰給了他們現在的一切，知道誰才能帶他們獲得更多！

　　一場經過策劃的慶典，在幾天後的傍晚正式拉開帷幕。

　　聚落正中的大篝火再次被點燃，現在它不再起到提供火種的作用，更多的是一種儀式性的象征，河灣地的男女老少在篝火旁邊聚集，楊俶的位置正對聚落大門，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石桌，而是用幾張加工過的木桌拼在一起。

　　尤麗娅坐在楊俶的左邊，扭來扭去，因為出于禮儀，她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先開始吃東西，但又苦于無事可做，很是焦急。

　　楊俶右側坐着一名醜陋的老婦人，蕭，她是前族長野牛脖的大老婆，她年歲已高，失去了生育能力，但她是部族中歲數最大的女性，所以應當給予足夠的地位，同時她也是隼翼的生母，承認她的地位，就是承認隼翼的地位。

　　蕭氏除了保存火種之外，還有管理庫房，統籌物資的本事，事實上這次宴會，很多事務都是她一手操持，這就更讓楊俶看重。

　　甄宓那小姑娘被尤麗娅拐走後，現在正坐在蕭氏的膝蓋上，祖孫一般嘻笑着，老婦人發現楊俶注意到這邊，于是沖他點了點頭，那目光中似有深意。

　　蕭氏的意思是甄宓是個好苗子，可以交給她帶着。

　　楊俶擊掌示意，全場頓時肅靜，這位新族長上任後幹了幾件大事，都是他們有生之年想都不曾想過的事情。

　　消滅巨獸，傳授生火，一戰滅族。

　　楊俶無需在意自己的威望，他要做的，是點燃族人心中的希望。

　　首先開始的是分贓儀式，虎牙和隼翼在戰争中出力最多，他們各分到十多名苦役，同時還劃到了指定的土地，其他參與這次行動的戰士，也都得到了五到八名不等的苦役，他們分到的土地質量稍弱，更依賴開墾耕作。

　　尤麗娅一聽不樂意了，眼看就要起來鬧騰。

　　楊俶趕緊說有更大的使命等着你。

　　他從部族中挑選了十五名半大少年，交給毛妹訓練，并任命她為天上地下威風八面霸氣無敵八十萬禁軍教頭，兼河灣帝國兵馬大元帥。

　　尤麗娅說這可是你說的啊，要是這八十萬名額以後沒滿編，我就跳出來把你推翻了。

　　楊俶說好，等着你。

　　接下去是授勳儀式，這幾天楊俶特意找人趕出了三十五枚石雕勳章，打好孔，穿了繩子，可以挂到脖子上。

　　楊俶離席，蕭氏捧了個盤子過來，裡面是石雕勳章，楊俶拿起那枚最大的勳章報出被授勳者的名字：“虎牙。”

　　虎牙他們并沒有和楊俶坐一排，現在他們和戰士們坐在一起，聽到呼喚後立即站起，邁着奇怪的步子走上前來，到楊俶面前，行了個古怪的禮。

　　如果有後世的人看到這一幕，也許會認出這就是共和國的軍禮，而那步伐是不太标準的正步。

　　為了踢正步的姿勢，楊俶差點和尤麗娅打起來，毛妹那兒的正步和咱的不一樣啊，那種筆直把腿往上挑的正步，在楊俶看來有些僵硬，而且最重要的是，河灣流域未來正是華夏的起源，哪裡容得下你一隻毛妹幹涉這種儀式性的東西。

　　楊俶最後扔出了殺手锏。

　　“好，要是你馬上和我認同一個祖宗，進我楊家的宗祠，我倒是可以考慮你的建議。”

　　尤麗娅琢磨了一會兒他話裡的意思，咬牙切齒道：“想得美啊你，不可以抄捷徑鑽空子，老老實實給我收集食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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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俶把石雕勳章挂上了虎牙的脖子，那上面的圖案是一頭五爪之龍，河灣地還沒有明确的圖騰，那楊俶就現成給他造一個。

　　“為什麼我把第一枚勳章頒給你，虎牙，你在河谷的戰鬥中手刃七名敵人，其中兩個還是獅鬃的兒子，隻論戰績，你是此戰當之無愧的第一，這次的勳章是一塊最普通的石頭，但我希望你能好好保存它，縱使河灣地以後還有金銀打造的勳章，但它們未必有這一枚來得寶貴。”

　　虎牙神色凝重，再次行禮，返回座位。

　　接下來是隼翼與其他戰士，每頒發一枚勳章，周圍百餘名河灣地父老都會呐喊鼓勵。

　　楊俶看到其中有許多雙年輕的眼睛，他們也想站到這大篝火前，從首領的手中接過勳章，在家族父老的認同下享受歡呼與榮耀。

　　等到最後一枚勳章頒發出去，楊俶開始了他的第一場演說，那是一個離奇的故事，故事裡沒有掌控生死的神靈，沒有無可抗拒的猛獸，沒有不可規避的天災，有的隻是芸芸衆生的奮鬥，他們能夠使用各種工具，他們隻需要經營好自己的土地，他們備好武器随領主或帝王征戰，從而獲取更多的财富。

　　這是在原始的奴隸制社會，就把更為先進的封建制度描述給他們，讓他們有個更遠大的目标。

　　最後楊俶做了個總結：“這個世界很大，但是有一天會被我們征服；這個天空很廣，但有朝一日，我會把你們送到那些行星之上。”

　　這是一名地質工作者的肺腑之言。

　　正兒八經的大實話總是容易被人曲解，根據楊俶這段演說，後世誕生了各種神話版本，大多是表現得好，你就能到天上的星座拜見主神，當然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版本，比如見了主神之後還有其他饋贈。

　　開飯。

　　進食将飽，有人開始打鼓，有人用木棍有節奏敲擊，族人們手拉手，繞着大篝火圍成一圈跳舞，整個河灣地一片喧嚣。

　　楊俶回到座位上時，尤麗娅已經開始了她的嘲笑：“你還要上天啊？”

　　“不就是造個火箭嘛，等地球村統一，我楊某人一定認真研發。”楊俶手中的牛角杯裡裝了滿滿的果酒，這是一種古老釀酒方式制造的飲料，酒精含量很低，不會超過三度，但聊勝于無。

　　“那祝你早日成功，”尤麗娅舉起手裡的透明扁瓶子，輕輕碰了一下楊俶的牛角杯，“幹杯。”

　　兩人各喝了一口。

　　慢着，為什麼你喝的東西不一樣，楊俶用力嗅了嗅，發現空氣中飄着濃烈刺鼻的酒精味，他狐疑的目光落到毛妹手裡的瓶子上，那上面的字母簡陋粗糙，但含義卻一清二楚。

　　伏特加。

　　“你怎麼有這玩意？”

　　“穿越過來時就在背包裡。”

　　“你就這麼拿來喝掉了？”楊俶心說伏特加就是酒精兌水的玩意啊，兵荒馬亂的，用來消毒或處理傷口豈不是比喝掉價值高多了。

　　“還能怎樣？”尤麗娅趕緊把酒瓶蓋子擰好，抱在懷裡，然後側過身子。

　　楊俶想了想，就這一小瓶酒精，确實作用也不大，而且尤麗娅戰術背包裡面的東西，用完一件是一件，自己也沒必要拿着大道理苦苦相逼，她開心就好。

　　這麼想着，那股酒精味兒突然撲鼻而來，擡頭一看，尤麗娅促狹笑着，把酒瓶子湊到了自己的臉旁：“同志，伏特加！”

　　毛妹幾口伏特加下肚，酒勁已微微上頭，半醉不醉，兩腮微紅，借着燃燒的篝火，臉頰上少女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刻楊俶也不管什麼首領的風度和理工少年的理智了，他把手中裝了馬尿的牛角杯一扔，奪過尤麗娅手中的伏特加瓶子，脖子一仰——

　　“頓頓頓！”

　　似火燒過喉，疾奔下肚。

　　純粹的烈酒。

　　楊俶平日至多就喝點紅酒，夏天撸串那是冰鎮啤酒，至于白酒，不經常喝。

　　眼前火光一閃，毛妹變成了重影，周圍起舞呐喊的人也變得模糊，那些長吟和高唱似是從天際傳來，充斥腦海，嗡嗡作響，他迷糊着還要把酒瓶往嘴裡送——不能讓這小娘看輕了咱的酒量。

　　可手中的瓶子卻被尤麗娅奪了回去，然後手被她拉起，踉跄幾步，加入了篝火旁起舞的人圈。

　　鼓點落下，沉悶但穿透力極強，每一下都似乎點在楊俶心頭，他忽覺手中柔荑一緊，十指相扣，扭頭一看，隻見尤麗娅解開了馬尾，柳眉杏目，金發披肩，笑意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