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臘月二十四,版圖上,與齊國遙遙相對的魏國。
此刻,魏宮中,剛剛被冊封為太子的元恪,正扶着魏國皇後雲氏,走在鳳儀宮覆蓋着積雪的宮道上。
“恪兒,你父皇如同當年力排衆議,立了知府之女的我為皇後一樣,今日又力排衆議,冊立了你為太子。”雲皇後溫婉的嗓音似帶着輕歎,她看着愛子的目光既喜又憂,“隻怕蔣貴妃和薛貴妃,和她們的皇子不會善罷甘休。”
扶着雲皇後的元恪,一聲輕笑,“便是父皇今日冊立兩位母妃所出的皇子為太子,兩位母妃和她們的皇子照樣容不下我。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不懼他們。”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雲皇後看着愛子,“蔣貴妃是左相之妹,左相的勢力在朝中根深蒂固,盤根錯節,朝中大半文臣皆是蔣貴妃和左相的心腹,擁護蔣貴妃所生的三皇子元束;薛貴妃是你父皇遠親表妹,母族的祖上正是大魏皇族。她出生高貴。她所生的大皇子元承和四皇子元胤,有大魏宗室做他們的後盾。而恪兒呢?母親隻是知府小吏家的小家碧玉。這些年我亦沒有刻意結交權勢,母後隻是空有正宮皇後之名而已。你父皇替你跟奚帥之女定下的親事,本來是極好的。可是今年春魏軍大敗,奚帥戰死沙場,恪兒已然失去奚帥軍權的擁護。”
奚帥之女四個字蓦然入耳,元恪的情緒似被激蕩沖擊,他松開了雲皇後的手臂,雙手背負身後,晶亮的目光眨也不眨望着雲間曦光。隻怕但要眨一下眼,男兒的淚就要輕彈而落。
僅僅四個字,前一刻還驕矜輕笑的青年,目含淚光。
隻需要那麼幾個字!
雲皇後輕歎了一聲,她道:“恪兒,奚曦已經死了,死在齊國荊州的斷頭台上了。”
雲皇後仰首望着高出她一個頭的元恪,她英俊神武,人品貴重的兒子,亦是她的主心骨,“右相一直很是看重恪兒,相府小姐也是品貌雙全。恪兒可有聯姻之意?”
元恪仰首,迫回了眼眶裡蓄積的淚光,“朝中政局,孩兒自有謀劃,母後不用為我操心。”
元恪低首望着雲皇後時,眼眶裡雖然還可見濕亮,唇角卻已經又帶上了輕笑,“誠如母後所言,蔣薛兩位母妃背後的勢力雄厚,三皇弟元束,大皇兄元承和四皇弟元胤,擁簇者甚廣。可他們的權勢是他們的依仗,也是他們緻命的弱點!忌憚他們的父皇,當年沒有立蔣薛兩位貴妃之一為後,今日也一樣沒有立她們所出的皇子為太子。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已經得利的我,需要做的,隻是成為父皇眼中合格的儲君。不辜負父皇的期許!政治聯姻的事情,我不會考慮。父皇也不會想看到,我們成為下一個蔣貴妃或者薛貴妃母子。”
“恪兒所言不無道理。”雲皇後望着元恪,“隻是恪兒,翻年你就二十歲了。是到了大婚的年紀。将來做你太子妃的小姐,哪一個不是官門宦女,不是你口中的政治聯姻呢?恪兒不是不考慮政治聯姻,而是不考慮跟奚曦之外的政治聯姻吧?恪兒啊,奚曦已經死了。”
……
母後不知道,奚曦還沒有死。齊國荊州斷頭台上,被斬殺的奚濱長女,不是奚曦。
東宮裡,元恪于冰天雪地,獨自手撐樓欄,面迎着如刀的霜風!
元恪眸中濕亮。
奚曦沒有死,卻隻怕是生不如死——
通過脖子上凰墜裡奚曦鮮活的那滴鮮皿,知道奚曦還活着的他,在“奚曦”被處斬後不久,派去荊州的人馬,就查探出,斷頭台上被斬殺的“奚曦”,隻是受浚息示意易容了的死囚。
齊國主帥南安侯虞浚息,将奚曦瞞下了。
奚曦在虞浚息的手中。在荊州的南安侯府。
元恪閉目。
在南安侯府的奚曦,會謀刺令她家破人亡的敵軍主帥虞浚息!
而不知出于何故将奚曦瞞下的虞浚息,又會怎樣對待,謀刺她的,他多年政敵敵國主帥奚濱之女?
他知道奚曦的手段。
可是,那個人,到底是魔聲在外的虞浚息啊!
正因為那個人是虞浚息——
奚曦被俘虜去齊國的途中,他的親衛将營救奚曦,與齊軍将領林滘打殺的身負重傷的他,帶回魏國後,奚曦被斬刑的消息傳來,他疾痛之下,看到凰墜中奚曦鮮皿的流動,後來證實奚曦的确還活着,活在虞浚息的南安侯府……一直到現在,他沒有再設法營救奚曦,做那徒勞之功。
他所做的,隻是在魏國朝局中立穩根基,強勢自己。
唯有強勢自己,他才能從虞浚息的手中,救回奚曦。
今天,他終于太子冠袍加身,入主東宮了!
入主東宮,成為大魏儲君代表着什麼?
元恪沒有在設想未來的榮登大寶,君臨天下。他想到的,隻是以他現在的權利,他可以動用的,效忠于大魏皇帝,隻有大魏皇帝和儲君才可以支配的“風雲三十六騎”。
風雲三十六騎,是三十六名死士,亦是一支敢死軍隊!
風雲三十六騎最近一次出動,是五年前。分封肅州的淮林王造反,魏帝派出了風雲三十六騎。一夜之間,肅州被屠城。整個肅州,雞犬不留。天明之際,肅州俨然已經是一座死城。
而今日,元恪以儲君之尊,終于,再次主動風雲三十六騎了!
“殿下,風雲三十六騎已經在樓下集合!”元恪的親随靳鋒,上來樓宇回禀道。
元恪睜目,對身後的靳鋒道:“你和他們一起去齊國荊州,營救奚曦!”
“是!”
元恪道:“這一次,你們的任務,隻是營救奚曦!那個人畢竟是虞浚息,又是在他駐軍的荊州,今次不要和他多做糾纏!”
“屬下領命!”
靳鋒正要告退,元恪又道:“等等。”
“殿下還有何吩咐?”
元恪心中思緒萬千。
奚曦在荊州的南安侯府,已經大半年了。
奚曦自不會去喜歡跟她仇深似海的虞浚息,哪怕他是齊國第一美男子。可虞浚息卻春秋正盛,與奚曦相處日長,虞浚息不可能不為她着迷。元恪恍惚,他知道,他的奚曦,有多惑人。而虞浚息,又有多狂妄,霸道,暴虐……
元恪轉首,看着靳鋒,“我怕奚曦心存顧慮,不肯跟你們回來。你代我告訴她,我不在意她是否清白,我隻要她回來。報仇雪恨,我跟她一起。我不要她獨自承擔!”
元恪的聲音帶着忍不住的哽咽之音,靳鋒擡首看了眼元恪,領命道:“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去吧。”元恪閉目。他多想也去到齊國荊州,親自将奚曦營救回來,可是,他深陷朝局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今日堪堪入主東宮的他,不進則退。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而是萬丈深淵。自己都将粉身碎骨,又如何能護奚曦一世周全?
元恪睜開眼眸,眸中刹那爆射出比刀刃還要雪亮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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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元恪終于出場了!親們還喜歡他嗎?
嗯嗯,長公主,齊帝,魏國太子這些重要人物這幾章節已經陸續出場。這本書的格局基本上已經拉開了。下一章節開始,又回到荊州的南安侯府,續寫浚息和奚曦的香豔感情了。浚息和奚曦好幾章節沒有出現了,親們想他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