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袆衣着光鮮、食宿奢華、容顔秀美、風骨天成,平rì接觸周旋于士族權貴,仿似得了天眷顧一般。-然而,如果說被司馬紹趕離東宮是她人生一重大轉折的話,那麼剛剛沈勁的一巴掌則是當頭棒喝,使她徹頭徹尾的清醒過來,真正意識到了自已仍是個高級歌jì罷了,風塵女子是她用盡一生都揮之不去的烙印。
一瞬間,她仿若浴火重生般的明白過來,盡管被尊稱為大家,身邊也不乏風流名少讨好獻殷勤,被太子殿下納為私寵更是達到了她事業的颠峰。可這些人都是沖着她的美sè名氣而來,以滿足他們的虛榮心與征服yù,所謂的郎情妾意,不過是個美好的幻想而已。
她忽然覺得剛剛去向涼州牧讨要曲譜是多麼幼稚而好笑的舉動,一方是手握強兵,坐鎮一方的豪強諸候,另一方則是周旋于各sè風流權貴之間,命運不由自主的低賤歌jì,自已怎麼會那麼大膽?你宋袆憑的是什麼?
清醒之餘,一股絕望從心底冉冉生起,滿座的高``朋在此時竟顯得如此陌生,她對有人能為她出頭已不抱希望,誰又會為了一個玩物去得罪建康一霸:沈勁?可就在這個時候,涼州牧與他身邊的女子卻出乎意料的施出了援手,不由得,心裡充滿了濃濃的感激之情。
但在感激的同時,宋袆仍不免暗暗擔心,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雲峰再怎麼強勢。也還是個外人。沈勁卻已于建康成名數載,尤其自年初始王敦攻占了石頭城,更是跋扈嚣張!畢竟沈充是吳興豪強,又是有實權的統軍将領,她可不會清楚雲峰這一行人究竟有什麼能耐在身。
正芳心忐忑,小蘭已款步前,施禮道:“宋家娘子,我家女郎有請,請随小婢前來。”
宋袆轉頭看去,卻見先前那席中的冷清女子正向自已微微笑着。目光中充滿了善意與憐惜,不禁心頭一酸,眼淚水差一點就要止不住的嘩嘩滴下。
小蘭見宋袆怔立當場,又催促道:“宋家娘子請放心便是。我家女郎沒有惡意的,快随小婢來罷。”
宋袆現出了一絲猶豫,她能看的出,對方絕非普通女子,無形中散發的凜然威勢更是令她有種自慚形愧之感,可事到如今,她也明白自已的處境,再無其他選擇,便點了點頭,回禮道:“有勞姊姊了。傳更新”并跟着小蘭向回走去。
沈勁雙手抱臂。玩味的看着宋袆被小蘭領回,卻沒有攔阻,待宋袆坐下來,又回過頭轉向雲峰,連連點頭道:“涼州牧直言快語,倒也算個人物!不過,我沈勁卻好奇的很,被女人踩究竟是個什麼滋味?涼州牧可否給咱們長長見識,給大夥兒說說看,啊?哈哈哈哈”
一通旁若無人的仰天長笑。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他的意料,這一席連雲峰包括衆多女子并無人暴跳如雷,反倒以一種很奇怪卻又有着幾分相熟的目光看了過來,細細一想,這不就是自已常用的看死人一般的目光嗎?
沈勁覺得被輕視了。面sè一變,正待發怒。雲峰卻微微笑道:“莫非你想知道?”
沈勁冷哼一聲:“不錯,快快說罷,老子好奇的很。”
雲峰略一點頭,接着給蘇绮貞使了個眼sè。
頓時,蘇绮貞眼神一亮,面的雀躍溢于言表,當即前一步,歡喜道:“口說哪有親身體會來得深刻?今奉将軍之命,特來讓你見識一下!”話音剛落,也不打招呼,一個電閃欺身前,屈指成爪,帶着劈啪音爆,扣向沈勁的肩胛!
“啊”宋袆低呼一聲,輕捂櫻唇,她可沒料到這個看去文質纖弱的妙齡女子竟然兇猛如斯,說動手就動手,一點都不含糊!
張靈芸搖了搖頭,笑道:“宋家妹妹莫要擔心,绮貞可是厲害的很呢,收拾沈勁當是輕而易舉,你就看着绮貞為你出氣好了。”
“恩”宋袆低低應了聲,看的出,還是有些拘束。
張靈芸側過身子摟住宋袆,歎道:“妹妹國sè天香,我見猶憐,呵護還來不及呢,卻也有人能下得了如此毒手,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挺漂亮的一張臉蛋,來,姊姊幫你瞧瞧。”說着,伸出纖細手指,略微提絲暗勁,在宋袆臉頰輕輕的按揉起了那通紅的巴掌印。
随着纖嫩手指在臉頰的來回滑動,宋袆竟覺得臉的腫痛感在緩慢的消減,心裡的感動再也無法抑制住,肩頭一抽,憋了大半天的眼淚水順着臉頰滾滾落下,“姊姊.....嗚嗚嗚”放聲大哭起來。
張靈芸心裡也有些微微發酸,緊了緊手臂,讓宋袆的臉龐靠貼在自已的兇脯,一邊揉着一邊勸道:“宋家妹妹,rì後你就跟着咱們姊妹罷,總能護住你的周全,不過這畫舫可沒法再開了,待會兒事了便把一衆人等全都遣散了,可好?”
“恩但憑姊姊吩咐!”宋袆哽咽着應道。
張靈芸心情複雜的暗歎一聲,這個女人的确可憐,棄之不顧她可做不到。‘哎,便宜雲郎了,隻是難免要和太子起些龌龃,不過,說到底也是太子先把她驅趕出宮,雖說情非得已,卻也是自作自受,倒也怪不得人......’
心裡暗暗盤算着,場中卻傳來“嘭”的一聲悶響,張靈芸不禁擡頭看去,卻見蘇绮貞與沈勁相隔一丈暫時分開。蘇绮貞穩如磐石,面帶嘲弄,而沈勁卻身形不穩,驚懼之sè盡覽無餘。
原來,蘇绮貞淩厲一爪當肩抓下,沈勁連忙擡肘擋格,可蘇绮貞卻不硬拼,中途換招搓爪成指猛插雙眼,迫的沈勁趕緊低頭閃過。随後蘇绮貞又利用身法以快打快,圍着沈勁轉成了一團,淺黃sè的妙曼身影在場中盤旋飛舞,令人分不清這是武技還是舞蹈,無不大飽眼福,目不暇接。
可沈勁卻苦不堪言,對方占了先手,招數盡是摳眼睛、插耳朵、撕脖子、踢下yīn這類的yīn毒招式,偏偏每一拳每一腿帶起的呼呼音爆又令他不得不強打起jīng神,沒辦法,隻要中了一招就是非死即殘的下場,隻能堪堪閃躲,卻毫無還手之力。
好容易找了個機會與對方硬拼一記,本想以力大體壯的優勢來扳回風,令他驚駭的是,在他全力一擊之下,人家紋絲不動,自已卻蹬蹬蹬連退三大步才勉強立定身形!
沈勁目光驚疑不定,凝視着并未搶攻前的蘇绮貞,他知道,自已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這令他心裡很不舒服,一咬牙,竟大吼道:“都給老子,全愣着幹嘛?”随行的幾名侍衛立刻搶步前,各抽出刀劍把蘇绮貞團團圍住。
這一下子,場内噓聲一片,衆人無不露出鄙夷之sè,打不過女人已經夠丢臉了,竟然還招呼手下前幫忙,還要不要臉了?沈勁卻沒有絲毫覺悟,轉向雲峰不屑道:“涼州牧莫非隻能靠女人取勝?是條漢子就來與老子過兩招,可敢?”
雲峰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了,不敢置信的向張靈芸看去,張靈芸亦是露出愕然之sè。難道沈勁就看不出挑戰對象是個丹勁高手?眼力不會這麼差勁?
其實,這夫妻二人都忘記了一件事,功力隻要達到丹勁,全身jīng氣神自然内斂,非是同級高手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來,沈勁覺得雲峰沒自已長的壯,從表面看又不谙武技,本着柿子撿軟的捏的原則,不找他找誰?
雲峰卻毫不給面子,緩緩吐出了三個字:“你配麼?”又猛的暴身而起!
廳内的一幹士族郎君女郎們隻見白影一閃,緊接着咔咔幾聲脆響傳來!定睛一看,沈勁的幾名侍衛全都垂着脖子,怔怔的立在當場,令人毛骨聳然的是,個個都睜着眼睛,手還握着刀劍,臉的jǐng惕之sè栩栩如生!
而雲峰則安然坐在地席,老神在在,就好象不是他幹的一樣。
船倉裡靜如鬼域,衆人均瞪大了眼睛看着屍體漸漸失去平衡,傾斜側跌,再“嘭”的一聲撲倒在倉闆!除了張靈芸,這麼多人竟沒一個看清侍衛們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啊啊!”一名妝化的看不清臉的士族小太妹突然歇斯底裡的放聲尖叫起來:“有鬼,有鬼啊!”嘴張的能塞三個雞蛋,眼眶瞪的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然後緊緊抱住身邊同伴,身體一陣陣的痙攣抽搐,四周漸漸的有異味彌漫升起。
宋袆也渾身打起了哆嗦,給吓的止住了眼淚,不由得往張靈芸懷裡縮了縮,臉的驚恐之sè溢于言表。
張靈芸愛憐的撫了撫宋袆後背,微微笑道:“宋家妹妹,這些人俱為走狗幫兇,平rì欺男霸女也沒少落下,死的如此痛快利落倒還算便宜了他們!”
庚文君卻繞到張靈芸身邊,扯了扯衣袖輕聲問道:“師姊,剛剛可是将軍出手?”
張靈芸點了點頭。
庚文君不屑的看了眼雲峰背影,小嘴一撇,嘟囔道:“哼以大欺小,以強淩弱,勝之不武!”
王羲之與謝尚卻頻頻把目光投向了雲峰,直覺告訴他倆,幾名侍衛的死就是這人下的手,謝尚眼中更是泛出了一絲異彩,臉挂滿了期待之s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