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依蘭達下意識喊出了口。
那顆心髒還在手上跳動,但是它的主人已經死不瞑目的沉了海……人魚顯然不是很耐煩,連帶着看依蘭達的目光都透着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博杜安的人,他們不會阻攔我殺教廷那群狗……”
人魚很顯然一下忘了詞,半天才想起來堅定的補充道,“狗東西。”
還會說狗東西?
女海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這條人魚對大陸通用語掌握的也未免太信手拈來……之前居伊可沒告訴她塔比斯海灣這一帶居然會有人魚出沒。
更别提這條人魚似乎還對博杜安非常的熟悉……
在這種時候,艾爾不是東西阿爾貝托表現出了驚人的機智,“教廷的人的确不是好東西,但是他們可以帶回去換很多東西。”
“你面前的這些人都是有身份的人,拿回去可以換很多金銀财寶,你知道的……教廷最貪得無厭,對他們來說,沒有比這個更讓他們覺得肉痛的了。”
“肉痛?”人魚沒太聽懂,“我把他們都殺了才痛,每次他們都叫的很凄慘,那才是痛。”
至少卡諾比是這麼告訴他的。
“不不,”艾爾溫柔道,“身體的痛楚隻是一時的,隻有心靈的痛苦才是永恒的。”
依蘭達簡直是有些震驚的瞪着艾爾,她怎麼不知道神官居然能自黑起來如此不遺餘力!
也是開了眼界!
不得不說,人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勢,比如之前依蘭達多方阻止效力不大,但是當艾爾開口之後,雖然人魚依舊是那副冷冷冰冰不太通世事的樣子,可至少态度好了不少。
“……你不是教廷的人?”
“并不。”神官很狡猾的回答。
是并不是,還是對不是的雙重否定?
沒人能拿住把柄。
可人魚顯然選擇了頭一種說法,“你是什麼人?”
艾爾微笑的起來,朝着人魚微微躬了躬身,“我是艾爾。”
他并沒有說出自己的姓氏,要知道艾爾可是個常見無比的名字,而阿爾貝托……很顯然在東征中并沒有扮演什麼太好的角色。
既然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在這種時候就不必拿出來說了。
人魚定定地看了他一會,随手将那顆掏出來的心髒塞進嘴裡,銳利的尖牙輕而易舉咬穿了那顆還在跳動的心髒,鮮皿四濺……
美麗純潔的外表和皿腥的行為,結合成一種妖異的迷人魅力。
“騙子。”
依蘭達的瞳孔瞬間緊縮。
“我曾經見過和你的眼睛長得很像的人,”人魚并不打算聽對面那群弱小人類的解釋,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個人的眼睛很美麗,但是他欺騙了我。”
“他本來都要死了,他的船隊就像你們一樣,陷入了羅斯墳場找不到出路,他們的食物引來了我。”人魚對于自己居然如此輕易被食物誘惑絲毫沒有隐瞞,似乎并不認為這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他們用食物跟我做交易。換我把他們帶出羅斯墳場。”
“……他教你的大陸通用語?”
“當然。”
依蘭達簡直能腦補出一萬字的當時的那一位阿爾貝托是如何耐心的用美食哄騙這條人魚,一點點教它說話,再請求它帶他們離開塔比斯海灣羅斯墳場的場景……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感覺有點心酸。
如果這條人魚真的在這裡等了兩百年。
“然後呢?”依蘭達忍不住追問。
“他們後來又來了,跟我交換如何安全的通過塔比斯海灣,我告訴他們不可能,除非用那個阿爾貝托來換。”
“……為什麼?”
依蘭達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很喜歡他?”
人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她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我怎麼會喜歡一個那麼弱小的人類,隻是他答應我的事情沒有做到而已。”
“不過你們人類從來都是這樣,狡猾而輕諾。”
依蘭達按捺不住強烈的好奇心,“……能問問他答應你什麼麼?”
“他答應要把大陸上最美味的食物帶給我,”
“他會做很好吃的東西,”人魚人性化地拍了拍魚尾,有些不耐煩,“他走了以後,我覺得這裡的東西簡直沒法吃了。”
……想想之前那些奇形怪狀的海鮮,就連依蘭達都忍不住為這條人魚掬了一把同情淚,那真不是人吃的東西。
“……而且,他可以陪我說話。”
“那你為什麼不和他一起回去?”艾爾忽然開了口。
“我為什麼要離開這裡?”人魚反問道,“這裡是我的家,按照人類的話,他是我的寵物……為什麼我要跟寵物去陸地上?”
依蘭達默默地看了艾爾一眼,為那個不知道多久之前的阿爾貝托白了神官一眼,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很多人類都很讨厭,那些眼光看了就讓人渾身不舒服,”人魚仿佛很多年都沒跟人說過話了,居然對着他們還能聊起天來。
“隻有那個人還不算讨厭。”
恐怕不是不讨厭,而是很喜歡吧……這麼多年來在羅斯墳場沉了的船可不少,依蘭達可不信面前這條人魚會是什麼溫柔婉約的貨色。
這事絕對和它脫不開幹系!
“你的記性真不錯……”依蘭達忍不住表揚它,“大陸通用語居然還說的這麼流利。”
“因為總是會有人來,”人魚的尾巴不時晃動一下,那美麗的藍色簡直流光溢彩。
依蘭達心中浮起不詳的預感,“然後……你和他們說話?”
“嗯,”人魚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沒有博杜安記号的船,我就直接唱歌,有記号的船,我就先提醒一下。”
……于是之前幾乎把内髒都震碎的隻是人魚的提醒嗎?
依蘭達強忍住吐皿的沖動,“提醒什麼?”
人魚很自然地回答,“是博杜安的,把記号亮出來,不是……那就他們一個個跳下來,隻要他在裡面,我總能看見。”
“所以……羅斯墳場出去的那些幽靈船……”
“人都跳光了之後當然沒人了啊,”人魚道,“我對那些人類的船沒興趣,隻是有時候巨章會檢查一下。”
“但是必須是在離開我的領地之後。”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大部分的船都是幽靈船,而少部分上面有巨章的痕迹……那是人魚的領地意識以及巨章的開罐頭習慣作祟。
但是……這麼多年來,這麼多條船,這麼多人命……
天真的殘忍才永遠最可怕。
人魚顯然根本不當回事。
“他說回去要處理一些事情,交待完之後就會回到這裡來陪我,但是他沒有回來。”
人魚充滿惡意地看了艾爾的眼睛一眼,“那個人叫卡諾比阿爾貝托。”
我勒個去……居然能聽見這樣的秘辛,女海盜登時豎起了兩隻耳朵,朝着艾爾光明正大地看了過去。
聽到那個名字之後,艾爾先是一愣,随即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想到心中一直的懷疑居然在這裡得到了解答。
又是一個阿爾貝托?
想到之前艾爾曾經說過的東征舊事,依蘭達的八卦之心大起,看樣子還真說不定和艾爾神官有關系。
“你叫什麼名字?”艾爾的揣測越來越成熟,隻差一個最後的結論。
“塔維爾,”人魚慢悠悠道,“人類都這麼叫我。”
“那麼阿爾貝托呢?”神官似乎難得爆發了刨根問底的精神,
“噢,他叫我艾爾。”
……為什麼祖父一定要堅持給他取名艾爾,這完全不符合貴族的名字曾經一度讓人恥笑,沒想到竟然原因是應在這裡。
他記得那條一直在等着他的人魚。
“他不會來了。”艾爾忽然開口。
人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當然知道他不會來了,人類的壽命這麼短,他肯定早就死了。”
“那你為什麼還不走?”
人魚沉默了許久,有些不耐煩的扭開了頭,“萬一……他還沒死,會回來呢?”
這哪裡是什麼兇暴的海洋霸主,分明就是一個天真的小朋友,依蘭達簡直要啼笑皆非,真不知道那時候的那位阿爾貝托對它做了什麼,讓它這麼多年來一直在這裡等待着。
那個人,真的記得自己曾經馴養過一條人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