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來了,王敦并沒有親自去迎接,他也不想去。于是,就由王允之、高飛二人代替王敦在大将軍府門口迎接。
在郭舒的帶領下,祖逖終于來到了大将軍府,高飛和王允之早早的就等候在門口了,遠遠的看到祖逖在郭舒的護衛下緩緩的駛來,兩個人便急忙上前去迎接。
祖逖也早就看到了高飛和王允之,見他們朝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卻怎麼也看不見大将軍王敦,不由得心中不爽。
“參見祖将軍!”高飛、王允之跑到祖逖的面前,一同拱手拜道。
祖逖勒住了馬匹,從馬背上直接跳了下來,走到高飛、王允之的面前,急忙說道:“二位公子客氣了。怎麼,大将軍沒有來嗎?”
王允之急忙解釋道:“伯父正在大廳接待賓客,暫時抽不開身,特意讓我和羽弟前來迎接祖将軍。”
祖逖冷笑道:“我看他是不想見我吧?”
王允之道:“祖将軍說笑了,如果伯父不想見祖将軍的話,那麼又為什麼要盛情相邀呢?”
祖逖道:“邀請我也不是他的主意啊,而是你們的主意,讓我來武昌,還不是你們出的主意嗎?别人不知道,難道你們還不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嗎?”
高飛呵呵笑道:“祖将軍,既來之,則安之,隻要祖将軍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就行了。祖将軍,我們何必因為一些瑣事而苦惱呢,再說了,反正伯父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祖将軍何必跟他計較那麼多呢?”
祖逖不是計較,而是心裡不爽,自己親自來到武昌城,王敦竟然不來迎接他,根本不是待客之道。
高飛見祖逖并不怎麼高興,便道:“祖将軍,實話跟你說吧,伯父不來見你,其實是因為他怕你。”
祖逖一聽這話,便來了興趣,問道:“你說他怕我?此話當真?”
高飛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千真萬确,伯父曾經說過,放眼天下,最讓他忌憚的人就隻有一個,那個人就是豫州刺史祖逖。伯父說這話時,允之哥哥也在場的。”
高飛扭頭對王允之使了一個顔色,然後問道:“是吧允之哥哥?”
王允之領會了高飛的意思,當即說道:“沒錯,伯父還不止一次的說過這件事,郭将軍也應該知道的。”
在一旁的郭舒點了點頭,說道:“大将軍确實說過這樣的話。”
祖逖聽後,捋了捋下颌上的胡須,開心的笑了。
高飛見祖逖的心情好了起來,便對祖逖說道:“祖将軍,我們就站在這裡聊嗎?”
祖逖道:“當然是進去聊了,我倒要看看,這座大将軍府有什麼與衆不同的!”
于是,高飛、王允之在前面帶路,祖逖則跟在後面,郭舒帶着部下緊随其後。
當高飛、王允之把祖逖接入大将軍府裡後,郭舒一聲令下,部下便原路返回,他也跟着進入了大将軍府。
此時此刻,大将軍府裡熱鬧非常,大大小小的官吏都雲集一堂,大廳裡面坐滿了人,就連大廳外面的院落裡也都擠滿了人,雖然生辰年年有,但是今年卻非常的不一樣,今年是王敦五十五周歲的壽辰,人生能有幾個五十個五啊!
除此之外,今年王敦邀請的人也是以往的好幾倍,除了各州刺史,還有許多太守也親自來武昌為他賀壽。
“豫州刺史、平北将軍祖逖到!”
随着知客人一聲高亢的呐喊聲,原本熱鬧非凡,聲音嘈雜的大将軍府瞬間安靜了下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移到了外面,每個人的心裡都在暗暗的想道:“祖逖一向不是與大将軍不和嗎?怎麼他也來為大将軍賀壽了?”
除了很少的知情人外,其餘的人都帶着一絲疑惑,不知道祖逖到來,究竟有何用意。
祖逖站在大廳外面的回廊下,看到面前人山人海的,銳利的目光迅速的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龐,面無表情的臉上漸漸隴上了一層陰郁之色。
這時,王敦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看到不遠處站着的祖逖後,一臉笑意的拱手道:“祖将軍大駕光臨,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輝啊……”
“寒舍?哼哼!大将軍可真夠謙虛的啊,如果大将軍住的地方也能叫做寒舍的話,那麼天下又有幾個人住的地方能夠稱得上真正的房屋?”祖逖冷言諷刺道。
王敦對祖逖一向沒有什麼好印象,聽到祖逖如此諷刺自己,他的心裡也十分不爽,而且還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禁覺得這個祖逖實在是太不知道擡舉了。
王敦隻是呵呵笑了笑,并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對祖逖道:“許久不見,沒想到祖将軍還是這個脾氣。都閃開一條路,讓祖将軍到大廳裡來!”
随着王敦的一聲令下,在場的衆人紛紛閃開了一條路,祖逖毫不猶豫的從這條路走了過去,直接到了王敦的面前。雖然他不是很喜歡王敦,但是畢竟王敦的官職比他高,出于這種原因,他才勉強拱手拜道:“末将祖逖,拜見大将軍!”
王敦突然譏笑道:“祖将軍大名鼎鼎,又是陛下親自敕封的豫州刺史、平北将軍,更是連胡虜都懼怕祖将軍三分,而且祖将軍的名聲早已經傳遍了天下,如果祖将軍自稱末将的話,那麼那些真正的末将,又該何去何從呢?”
祖逖知道王敦在損自己,想駁回剛才那一局。他沒有生氣,反而反駁道:“末将就算官職再大,也大不過大将軍啊,所以,無論我是什麼官職,在大将軍面前,才隻能是末将了。要論名聲,末将也比不上大将軍,誰不知道‘王與馬,共天下’的傳言啊。”
王敦被祖逖這麼一諷刺,心中極為不爽,他正要開口說話,隻見一人從他背後走了出來,冷眼怒視着祖逖,呵斥道:“祖逖,休得對大将軍無禮!”
衆人看了過去,這人頭發、胡子都已經斑白,但是卻精神矍铄,沒有一點老态龍鐘的樣子,尤其是他的太陽穴,高高凸起,隻要是習武之人都知道,這人功力深不可測。
祖逖打量了那老頭一眼,便冷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新任的梁州刺史甘卓甘老将軍啊,祖某失敬失敬!”
那人正是甘卓,他挺身而出,訓斥了祖逖一頓,道:“知道我是誰就好,今日是大将軍的壽辰,你少在那裡大放厥詞了,否則的話,就别怪老夫不客氣了。”
祖逖冷哼道:“真沒想到,鼎鼎大名的甘老将軍,也會淪為王氏的走狗!”
甘卓大怒,瞪大眼睛對祖逖大吼道:“大膽!你竟敢罵老夫!”
“罵你怎麼樣了,罵你還是輕的,你甘氏一門忠烈,沒想到到了你這一代,竟然甘願淪為别人的走狗……”
“你敢再說一遍嗎?”甘卓陰沉着臉,怒氣沖天的問道。
祖逖道:“走狗!走狗!走狗……”
甘卓眉頭擰成了川字,右手突然伸到了懷裡,等再拿出來的時候,手裡面卻多了一樣明晃晃的匕首,二話不說,直接朝着祖逖的兇口插了過去。
祖逖也是猝不及防,被甘卓的匕首直接插中了兇口,登時獻皿直流,祖逖急忙用手捂住兇口,向後一兩個踉跄,便倒在了地上,擡起手指着甘卓,想說話,卻說不出,眼神裡滿是驚恐。
這一幕來的太過突然了,所有的人都始料不及,甘卓竟然當着衆人的面捅了祖逖一匕首。
“祖将軍!”高飛急忙跑到了祖逖的身邊,用手按住了祖逖的兇口,但是獻皿還是汩汩的向外冒。
祖逖用手緊緊的抓住了高飛的衣服,眼神裡滿是怨恨之色,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突然“噗”一口,從嘴裡面吐出了鮮皿,掙紮了片刻,便一命嗚呼了。
“殺人了!殺人了!”不知道是誰突然大叫了起來。
随着這聲大叫,衆人也紛紛震驚了起來,都不約而同的将目光聚集在了甘卓的身上。
甘卓皺着眉頭,看到祖逖倒在了皿泊當中,非但沒有一絲悔恨,反而繼續罵道:“讓你還嚣張!”
高飛伸出手,在祖逖的鼻子下面探了探鼻息,突然大驚道:“祖将軍……死了!”
王敦見狀,心中甚是高興,他一聽高飛說祖逖死了,别提有多高興了。他急忙吩咐道:“來人啊,快将祖将軍擡下去,讓神醫趕緊救治,一定要将祖逖救活!”
随着王敦的一聲令下,負責守衛工作的鄧嶽帶着幾個人便闖了過來,然後直接将祖逖的屍體給擡走了。
這時,高飛從地上站了起來,朝着王敦使了一個眼色。王敦會意,當即說道:“今日之事,完全是個意外,甘老将軍一時失手,不小心刺傷了祖将軍,大家夥都親眼所見,對吧?”
衆人哪裡敢說半個不字,都紛紛點頭。
王敦接着說道:“這是突發狀況,誰也沒有想到的。但是大家都要為甘老将軍作證啊。今日本來是我的壽辰,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我看,這壽辰不辦也罷……”
謝鲲走出了人群,拱手道:“大将軍,怪隻怪祖将軍太過強詞奪理了。如果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大将軍的壽辰,屬下覺得不妥。大家都已經為大将軍的壽辰準備了很久,如果突然不過了,隻怕會讓大家傷心啊。大将軍,我看這壽辰,還是要照常舉行吧,千萬不要被打擾了心情。”
緊接着,十幾個人也都紛紛站出來勸王敦,王敦于是便應允了下來。
王敦親眼看見甘卓殺了祖逖,祖逖一死,他的對頭就少了一個,他也斷然不會因為祖逖的死而感到不開心的。并且甘卓也站在了自己這一邊,心情别提有多高興了。加上今日又是他的壽辰,王敦于是便和衆人一起暢飲,繼續過他的壽宴。
壽宴如期舉行,大大小小的官吏都開始向王敦敬酒,不管是誰敬酒,王敦都喝,今天可以說是他這些年來最高興的一天了。
酒喝到正酣的時候,高飛便湊到了王敦的身邊,問道:“伯父,祖逖已經不治身亡了,現在該怎麼辦?”
已經喝的微醉的王敦,對高飛說道:“死都死了,還問這些幹什麼。把他的人頭砍下來,挂在城樓上,以示衆人,讓人們都知道,這就是和我王敦做對的結果。”
高飛急忙道:“伯父,萬萬不可啊,如果你這樣做的話,豈不是在告訴全天下,祖逖是伯父殺的嗎?那樣天下人又該如何看待伯父?祖逖名望極高,如今死于非命,必須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否則的話,伯父如何向天下人解釋?”
王敦道:“那你說,咋辦?”
高飛道:“如今許多人都親眼看到祖逖是我師父甘卓所殺,如果伯父能夠封住衆人之口,我師父甘卓的名聲也不會有損,而且還能讓甘卓對伯父忠心耿耿。至于祖逖之死,想個萬全之策就行了。另外,祖逖的屍體還要派人送到豫州,如今天氣炎熱,屍體放的時間長了就容易發臭。将屍體送到豫州後,就由祖逖的部下為其下葬,也算是入土為安了。”
王敦想了想,覺得高飛說的都很對,便道:“好,就照你說的去辦。你去傳我的命令,讓郭舒派人護送祖逖的屍體回豫州。”
高飛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伯父,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希望伯父能夠做到。”
“什麼事情?”王敦問道。
“如今祖逖已死,但是祖逖的死訊千萬不能傳出去,否則的話,北方的胡虜一旦得知祖逖死了,就會肆無忌憚的派兵攻入中原。祖逖的部下中,沒有一個人能有祖逖之才的,根本無法抵禦胡虜。一旦胡虜入侵,中原之地必然會失去,到那時,朝廷的軍隊就會節節敗退,向南逃逸。如果失去了中原,那麼伯父所管轄的荊州、江州就會直接暴、露在胡虜的攻擊之下,伯父又怎麼能夠去建康清君側呢?”
王敦皺起了眉頭,覺得高飛提醒的很對,于是便對高飛說道:“賢侄啊,你說的很正确,伯父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你放心,這件事包在伯父的身上,你隻管去傳令郭舒吧,讓郭舒把祖逖的屍體送回豫州,我會讓人保守祖逖的死訊的。”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