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英俊少年郎,身着侯爵服侍,跨越長空,身姿若仙,衣袂飄飄,讓天上的大日都黯然失色。
趙無敵從天而降,将秦大山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來人後,他咧着大嘴樂呵呵地就要伸手,可臨了卻收回了,倒退一大步,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大聲道:“輔國大将軍賬下親衛隊正秦大山,拜見安國縣公、上柱國、冠軍大将軍……那個什麼來着……對了,銀青光祿大夫、檢校……”
他一邊念叨,一邊抓耳撓腮,使勁地眨巴小眼睛,貌似在回憶趙六的話,可趙無敵分明看見那眼底有一抹戲谑浮現,沒好氣地揮手打斷:“行了行了,别念叨了,本公要拜見老夫人,給她老人家請安,還不頭前帶路。”
趙無敵本不是一個恪守規矩的人,而今他要拜見的可不是宋國夫人,而是沫兒名義上的阿娘,也就是他的丈母娘。
都是一家子人,用得着通報嗎?那樣豈不是顯得太生分!
“是是是,公爺請,小的頭前帶路,嘿嘿嘿嘿……”秦大山嘿嘿傻樂,将趙無敵給迎進了院子。
這是整個一所跨院,環境清幽,占地極廣,老樹遮天,花香撲鼻,更有一簇青竹,在風中竹影搖曳,沙沙作響。
客房都能有好幾進,粗略一算,能容納數十人沒有問題。
趙六等人被攔在院門外,隻有趙無敵一人跟着秦大山進來。他二人穿過一道道回廊,從那門縫和窗戶中不時伸出一個個腦袋,有男有女,同秦大山打招呼,并打量趙無敵。
更有那熟稔者嘻嘻哈哈沖秦大山打聽:“老秦大哥,這位小郎是何人?”
最出格的是迎面走來幾位俊俏小婢,打頭的是一位圓臉姑娘,攔在回廊中間,沒有讓路的意思,卻把趙無敵盯着狠狠看了幾眼,問道:“秦大山,見到本姑娘,還不從實招來,說說是從哪勾搭來這麼俊俏的小郎君?我可告訴你,你要是該在這院子裡胡天海地,可小心夫人剝了你的皮!”
“啊喲喂,海棠娘子,您可真敢想。”秦大山看來對這個圓臉姑娘頗為忌憚,擠出一張笑臉,湊到跟前小聲嘀咕,将趙無敵的身份給仔細到來。
“啊……”猛地發出一聲尖叫,将屋檐下一對呢喃的燕子給吓壞了,顧不得再秀恩愛,立馬一前一後撲棱着翅膀遠走高飛,再也不敢回來了!
撲通!
那圓臉姑娘先是尖叫,接下來臉色煞白,沒有一絲皿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疊連聲地告罪:“小婢該死,冒犯了公爺,請公爺責罰……”
海棠姑娘隻是一個婢女,哪怕夫人平日裡再怎麼高看她,可一旦得知她口無遮攔,得罪了一個帝國的開國縣公,想想會受到怎樣的懲罰,都讓人不寒而栗。
為人奴婢者,以下犯上,尤其是冒犯了大周縣公,無論是從國法還是家規,都斷無生還之禮。
死,有時候并不可怕,若是能一刀斬了,瞬間陰陽兩隔,一了百了,感覺不到疼苦,反而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最可怕的是讓人生死兩難,譬如杖斃,就是專打八月十五,一下輕一下重,那種鑽心的疼痛讓人刻骨銘心,卻求死不成。據說有經驗老道的行刑者能打上三天三夜,方才讓犯人斷氣,太可怕了!
老秦家自打秦瓊為李唐江山立下汗馬功勞封為翼國公開始,至今已有三代,規矩自然是極嚴的。因此,海棠才會那樣害怕,臉上沒有一絲皿色,渾身都在顫栗。
趙無敵伸手虛扶,輕笑道:“不知者不罪,姑娘不過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何至于罪不罪的?起來吧,本公還要去拜見夫人。”
海棠不敢相信,以為自己聽錯了,撲閃着淚眼,怯怯地問道:“公爺是……不打小婢了?”
“好好的,我打你幹什麼?起來吧,别攔着本公的路。”趙無敵道。
在海棠的楞神的工夫,身後一同跪下的婢女連忙推了她一下,小聲催促着。
“謝謝公爺,謝謝公爺,公爺的大恩,小婢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海棠激動之餘,不免有些語無倫次,還是身後的婢女将她給攙扶起來,然後讓過一旁,躬身請趙無敵過去。
“公爺請!”秦大山伸手做一個請的姿勢,滿臉肅然,再也沒有那種玩世不恭的模樣。
以前,因為趙無敵的出神入化的謀略和無敵的武功,讓他為之敬仰,可如今剛剛發生的一切,才算是讓他真正的心服口服。
一個人,世之無敵,謀略天下,可若是人品不佳,也隻能讓天下人畏懼,而不會得到尊敬和膜拜。
趙無敵不知道,就在剛剛,對面的一間雅舍的窗簾掀開一絲而縫隙,有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在簾栊後面将一切看在眼裡,臉露微笑,頻頻點頭。
二人來到雅舍前,趙無敵立于門外,讓秦大山去通報。
在院門前,他可以不經通報直接進來,可如今卻不行。因為屋子裡是他的丈母娘,于情于理都不能不請自入,那樣子太失禮了,可不是一個公爵的身份所為。
不待秦大山通報,門簾一挑,一位青衣小婢笑吟吟地道:“夫人有請姑爺。”
趙無敵暗自松了一口氣,他與秦夫人素未謀面,不知道這位貴婦人好不好說話,而今聽小婢說的是“姑爺”而不是“安國縣公”,由此可見秦夫人是認可了他這個便宜女婿。
趙無敵随青衣小婢進屋,擡眼見一位美貌夫人立于中堂相迎,發式端莊,衣着華貴,面露慈祥,整個人給人一種親切感,讓人不由自主地親近。
趙無敵緊走幾步,一撩衣袂跪倒塵埃,恭聲道:“小婿無敵拜見丈母!丈人安好?”
他先拜見丈母娘,然後又問候了秦懷玉。這是規矩,哪怕秦懷玉不再這裡,作為人家女婿也是要問候的。
另外,他将問候秦懷玉的安好放在後面,并非是為了讨好丈母娘。
這同樣是規矩,總不能棄眼前人不顧,而先問候千裡之外的丈人,同樣是失禮。
“賢婿請起,你如今也是開國縣公了,這以後不要動不動地就跪拜,都是一家人,沒必要行這些虛禮。”秦夫人虛扶,款款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