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牛兒這一拳,好大的力氣。
周圍,倒吸冷氣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其中不乏餘單之流,這些人雖然知道了唐牛兒的厲害,卻也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對方居然兇悍到如此程度,僅僅一拳,打的那劉谟連人帶馬,一絲一毫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此刻雙雙躺在了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這那裡還是人的力量啊,分明就是一頭拼着人皮的兇獸嘛!
再看唐牛兒,隻見他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拳頭,獰笑着,就直奔倒在地上的一人一馬而去,這一幕,可吓壞了正摔得七葷八素的劉谟,他掙紮的就要爬起來。
隻可惜,還沒等他站起身子,迎面而來的唐牛兒,已然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劉谟跟前。
“你…你……”
劉谟還當對方要拿他性命,吓得他手腳并用,就要後逃,隻可惜剛才的墜落,讓他摔傷了一條腿,此刻慌亂間,卻是無論如何都站不起來了。
就在他張口結舌,以為自己必将斃命時,就看到唐牛兒鞋尖一勾,将地上那杆大槍挑起,然後拿手猛地一刺,刺進了一旁,也同樣嘶鳴不休的戰馬脖頸上。
隻聽“噗哧”一聲,勢大力沉的鐵制槍頭一把沒入,直濺的皮下的馬皿,就沿着窟窿四周,咕噜噜的往外直冒。
那戰馬跟随劉谟已經有些年頭,無論如何,二者之間總有些感情,此刻,見戰馬哀鳴一聲,倒地抽搐,劉谟面色猙獰,喉嚨中發出一陣嘶吼,就要沖撲上來。
但那吼聲剛一冒出,便又很快戛然而止了,此時的劉谟就覺得脖子邊上一陣濕熱,卻是唐牛兒手中的大槍,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拔了出來,上面,占滿了熱騰騰馬皿的槍頭,正直直的頂着他的喉嚨。仿佛隻要再上前半分,那滿是腥臭皿液的利刃,便會将其皮肉戳穿。
咕咚……
劉谟艱難的吞咽了口口水,與此同時,他腹中那團剛剛升騰起的火氣,也跟着熄滅殆盡。在這種世道裡摸爬滾打,誰還不是為了活下一條小命呢,想着,他也就熄了報複心思,轉而在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好漢且慢,咱有話……好好說……”
說着,劉谟還猶豫着将頭往後移出少許,使得喉嚨遠離槍刃,他唯恐唐牛殺得興起,手一抖,就順勢結果了自己小命。
不過唐牛兒壓根就沒給劉谟喘口氣的機會,對方脖子剛一偏移,唐牛兒手裡的大槍,便也跟着向前遞出稍許,那距離不多不少,剛剛可以将其壓住一線。
“牛将……牛兄弟,此人與俺不對付,屢屢壞俺好事,留不得啊!”
餘單這時候也不兩頭猶豫了,見劉谟被制服,他幾乎是第一個跳出來,要除掉對方永絕後患。唐牛兒的手段他已然領教,自然而然再升不起半點僥幸心思,于是乎,這餘單索性将事情做的絕些,此刻多殺一個,等會行事的幾率也能大幾分。
見餘單乘機落井下石,劉谟心中大恨,早知今日,當初在軍營中時,他就該想方設法将之弄死,要不然,也不會有今日之事。
當然,這一切隻能在他心中反複,表面上,劉谟還是一個勁的懇求道:“好漢莫要聽他亂言,俺們隻是所見不同,何來的壞事之說。何況此人隻是個小小隊什,好漢在他身旁,隻是辱沒了一身本領,不妨由俺代為引薦給俺們千戶,定能保好漢一個好前程……”
劉谟自以為話說的滴水不漏,但凡眼前的胖漢有一點點心動,便拒絕不了他的提議。若是順利的話,不但可以離間唐牛兒和餘單的關系,更可以拉攏此人為己所用。
隻可惜,他想的太過天真,就連遠處的餘單聽後,都冷笑着連連搖頭,心想,那劉谟慌不擇言,到了連這種離間之話都能說出的地步,若是他真知道了唐牛兒的身份,隻怕是悔,都該悔死了。
想着,餘單不禁閉上了嘴,打起了看好戲的心思,他倒是很期待,唐牛兒會如何結果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劉谟,是大笑着将其喉嚨刺穿,還是看也不看對方,就打爆其頭顱……
可令餘單萬萬沒想到的是,唐牛兒竟聞言收回了長槍,反而還疑惑的看了眼劉谟,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是……是……,俺說都是屬實,若是好漢不信,俺現在就于你引薦,千戶若是知道了咱們軍中有好漢這等英雄,必是大大的欣喜!”
劉谟就等着唐牛兒說這句話呢,此刻見對方收回長槍,顯然是對他的話信了七八分,他哪還敢怠慢,連忙就爬起身子,一邊拿手拂撣着身上的土灰,一邊将唐牛兒引入巷中。
四周躺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士兵們,此刻也不再叫喚了,若是那唐牛兒真的想劉谟所說那般,受到了此地守軍千戶的賞識,那他們身上的傷,隻怕也是白挨。
于是衆士兵在面面相觑之餘,隻好又各自爬起身子,一瘸一拐的跟着二人,晃悠悠的走過去一大群。
“這算什麼?”
餘單愣愣的看着眼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都到這個地步了,唐牛兒為什麼還要留下劉谟性命,對方是嫌敵軍人數還不夠多?
滿懷疑問的他,望了眼一旁,跟随唐牛兒一道過來的心腹,對方卻是不耐煩的哼了聲,“你等隻需聽候差遣就是,其他的,管那麼多作甚!”
說罷,那心腹也一夾馬肚,迎頭超前,跟上了大部隊。
“走……”
餘單見其态度,也隐隐明白了,對方之所以這般舉動,怕是因為剛才自己縮在一旁,沒能救援唐牛兒一事,而遷怒自己呢。想着,他不敢怠慢,忙跑也似得跟上前去,心底卻卻揣摩着,等下該如何開口,才能向對方解釋清楚。
唐牛兒等人在街口打鬥的動靜,自然而然的,也引起了不少守軍的注意。
但正如餘單和劉谟二人那般,當地守軍内部之間,因為戰功、人員、物資等因素,常常有摩擦發生,這就導緻了,當兩小股人馬發生械鬥時,其餘經過者,大多隻是遠遠的觀望上兩眼後,就該幹嘛幹嘛去,誰也不想沒事找事,将渾水引到自己身上來。
更何況,這次械鬥之一,還是劉谟。
此人可是大騩鎮本地駐軍千戶的心腹手下,但凡是與此人沾染上了,便沒什麼好事。所以到後面,過路的守軍士兵見劉谟帶着唐牛兒一行人,急匆匆趕往當地衙堂後,沿途上那些士兵,是老遠就避開,一個個能躲多遠,便躲多遠。
反觀劉谟,此刻是一掃臉上陰霾,就見他一副得意洋洋的口氣,剛走到衙堂門外,便老遠就指着兩個值守的士兵,“快快進去通報千戶,就說老六替大人引薦一位好漢,有此等英雄人物,千戶何愁大事不成!”
他聲音嚷的極高,此番話既是說與衙堂外面的守衛,同樣也是說給唐牛兒聽的,隻可惜唐牛兒對此卻渾然不覺,依舊是鐵着一張臉,直等到進了府衙,他的面色才有些放緩。
就見迎面走來一個膀闊腰圓的大漢,大漢頭頂上剃的發光,隻留下了三撮小辮,此人正是本地的千戶,女真人,名叫蒲察烈。
他剛一露面,便一副滿不在意的口氣嚷道:“是哪裡來的好漢啊,值得這般吹捧……老六呢,還不快滾過來,給俺說道說道……”
“俺在,俺在這兒呢……”
被蒲察烈叫到名字,劉谟身子一顫,正想要快步跑過去,但想到唐牛兒那煞星就在身後監視着自己,他還是下意識的扭過頭,用征求的眼神朝着身後望去,誰料,一看之下居然看了個空。
等到劉谟再次轉過身時,卻看見唐牛兒已經繞過了他,朝着不遠處的蒲察烈走了過去。
這若是換成别人,任哪個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見到千戶大人,就敢連招呼也不打,直面上去。可偏偏唐牛兒此刻,卻像是如入無人之境似得,竟也不看周圍虎視眈眈的衛兵,就這麼一步,兩步,三步……站到了對方跟前。
“大膽……”
最先暴怒出聲的,正是兩側躍躍欲試的守兵,這些人分列為蒲察烈的左右手,此番見來人神色古怪,本能的就拔出鞘刀,三三兩兩站成一排,攔在了唐牛兒跟前。
随着這些持刀剛剛站直,就聽到後面傳出一陣喊,“都他娘回來,奶奶的,老子還沒開口,你們站到前頭,做個
什麼鳥?”
循着那聲音看去,卻是蒲察烈一臉怒氣,似乎是讓周圍士兵越俎代庖,擋住了他的位置,讓他很是不爽。被他一罵,左右刀手放在不清不願的收回刀鞘,各自推後半步,然後一隻手抓住刀鞘,一隻手按在刀把上,時時防備眼前的唐牛兒突然暴起。
畢竟在這些士兵中的絕大多數看來,眼前這個胖漢雖面上未曾表露出半分敵意,但他們仍舊感覺到濃濃的不安,不止是周遭的士兵,就包括那蒲察烈在内,在喝斥過周圍人後,他還是下意識眯起了眼睛,細細打量起跟前的唐牛兒來。
一邊打量,蒲察烈一邊還帶着疑惑道:“你是哪個隊正手下,俺怎麼從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