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黃天已老
我瞄了一眼銅磚上的銘文,不屑一顧轉向別處去了!
再扭過頭來的時候,我看見蒼顔正認真地盯着我。
“喂,別動!”我驚聲喝道。
蒼顔有點愣,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沒有蹭到什麽髒東西,見什麽都沒有,朝我疑惑道:“怎麽了?老公……”
我嬉笑道:“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姑娘怎麽有漂亮了呢?”
蒼顔噗嗤一笑,瞟了一眼第五家叔侄并沒看着我們,便大膽走到我面前,趴在我耳根呢喃道:“羅先生,你這嘴巴最近是越來越甜了。人說,男人嘴甜的時候,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對你在傳達某種暗示,要麽就是他心裏覺得自己某件事情對不起你。嘿嘿,說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愧對我的事情?”
我幹咳一聲,笑道:“既然是兩種可能,為什麽非得是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為什麽不可能是第一種?嘿嘿,蒼老師,約不?這就是我的暗示。”
蒼顔臉色微紅,小聲道:“不要臉,這可是人家神壇。你要是心裏龌龊,可是要受到神的鞭笞的!”
“我可不怕,因為,那些神都不是我的神,而你才是我的神啊!要不,神啊,今晚你就鞭笞鞭笞我?”我笑着調侃道。
蒼顔狠狠白了我一眼,嘆口氣道:“唉,這就是歲月無情啊,曾經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純情少年,如今都成了一級老司機了!”
我無辜道:“我可不是什麽老司機,我是情之所至,心聲口說而已。再說了,要不是你剛才那麽盯着我看,我能浮想聯翩嗎?”
“哼哼,你心裏肮髒,還怪我喽?”蒼顔不屑地切了一聲。
停頓了一會,這姑娘又忍不住轉過頭來,仍舊是之前的表情看着我。
“看看,又朝我抛媚眼了吧?”我調侃道。
蒼顔卻一本正經道:“老公,你或許不是最好的老公,但你是最好的男人!”
我一愣,随即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道:“咋啦丫頭,這表揚來的有點突然,我怎麽有點承受不住呢!”
“其實我知道,你心裏很想知道這偈語的下文對不?”蒼顔認真說道。
“誰說的,我一點都不想……”
我沒說完,蒼顔便搖頭打斷我道:“老公,你不用否認,我太了解你了,你其實不是一個喜歡妥協的人。以你的本性,你不會和鐘馗這樣一個陰謀家妥協。馗是你的恩人,卻是他的分身,也是他逼死的,以你的性子,你會恨死他;史剛和阿雅他們四個的死,雖然是玄冥策劃的,但是鐘馗作為接應者,引而不發,坐山觀虎鬥,直到你入了酆都,他才肯和你聯手,就這樣的人品,你骨子裏讨厭死他了!對不?可是你還是和他達成了協議,我知道,你所做的這一切,并非為了你,你是為了大家,因為你看見了史剛的死,你不想再有人流皿犧牲;更是為了碧瑤,因為她身系靈族,時刻是冥族的眼中釘。鐘馗威脅不到你,可是他能威脅得到碧瑤。”
我心裏莫名的有點癢,噤默不語地看着蒼顔。
“所以說,我老公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最有情有義的男人。你剛才瞥看這銘文的時候,眼裏有一絲絲的不甘,這說明你并非甘于現狀。而你朝我一笑的時候,有些溫柔,也有些愧疚,那是因為你想到了碧瑤,所以,你把目光移向了他處!”蒼顔輕輕還了還我的臂彎,小聲道:“老公,其實你不用想那麽多的……要不,哪
天我陪你悄悄入冥,去一趟桃都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心有靈犀說的簡單,可人間伴侶千百萬,有多少人能做到呢?有蒼顔此生陪我,就已經沒有遺憾了!
“丫頭,以後這個問題咱們誰也別再提好嗎?”我深吸一口氣,搖頭道:“我也給自己下個死命令,從今天開始,不再問任何有關兩界的事,不管江洋、隋雲鶴和第五天雲都是什麽來頭,我都不在關心,我就這樣平平淡淡随你過一生!”
說着,我火行心法運氣,掌間狠狠按在了那賒刀偈語上。同時掌心發力,就看見銅磚的表面瞬間冒起了熱浪和氣泡,化成了銅水,上面的銘文眨眼間被巴掌抹的溜平,一個字都沒剩下。
蒼顔沒說話,輕輕抱了抱我。
多少年後的一天,蒼顔提起這一幕,說我一輩子逞強的時候很多,唯有這次逞強逞的讓她心疼。
出了第五家族的天壇,我們誰都沒在提起這件事。在微子堡住了一晚,我和蒼顔便随着黃九齡西行。這一路,馬欄山、賀蘭山、祁連山、天山、昆侖山,玩了個遍。在蔥嶺玉虛峰我們見到了昆侖狐和胡國婿。十年,在人間可以平添多少皺紋,可是對于這兩個老妖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在他們這裏,我們見到了不少的稀罕玩意,什麽雪蓮、蟲草都是小兒科,我看見了沸騰的岩漿河流,看見了地下古蝾螈,還看見了雪山裏冰人精靈……
這一呆就是兩年,然後我和蒼顔又去了藏區。劉大進異常繁忙,老活佛死後,他成了尼登寺的主心骨,本來就黑漆寥光的臉被紫外線烤的通紅。這時候他的忿怒宗已經到了極緻,隔山打牛都是小兒科,他牛叉哄哄地朝我展示了掌風斷河。一掌下去,改變了溪流岩層,竟然上河水逆流了……
此後我們又去了滇南、武夷山和東北,不過,轉來轉去,最後我和蒼顔選擇了蜀中。一來這裏離藥王谷不遠,還能有幾個夥伴切磋切磋,另外,我太喜歡這裏的火鍋和麻将了!
當然,蒼顔污蔑我,說我喜歡的是這裏的老娘們!
這純屬污蔑,人家明明是姑娘,怎麽能稱呼為老娘們呢?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的姑娘确實不錯,白白嫩嫩的,看着都養眼。
我和蒼顔不定時就會出去轉轉,蜀中成了我和蒼顔的久居之處。我們四十五歲的時候,回了姑蘇一次,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看着兩個女兒穿上漂亮的婚紗。可惜我們不能現身,遠遠地看着崔旗和嶽敖代行長輩禮,蒼顔哭的泣不成聲,大罵我不是一個好父親,罵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可是沒辦法,我們倆要是一出面,別人會以為我們倆是妖精,因為實在是太年輕了……
八十歲的時候,我們在梅裏雪峰山頂又遇見了花木木一次。這老太太也是那副容顔,沒有變化,這多少讓我覺得自己心裏平衡一點。一見面,花木木就質問我為什麽把他的五行心法開枝散葉傳了出去,多虧蒼顔替我美言幾句,否則這老女人差點揍我……
我一百歲的時候,去了趟東北。我們這群人裏,馬賽克成了第一個離世的人,享年108歲,我去參加葬禮。從那之後,此後我就再也沒出蜀中,不為別的,因為我實在難受,所有人,所有人,除了我和蒼顔,都老了,而且老的不成樣子,再高的修為都挽不回……
我一個看着二十郎當歲的人,和幾個滿臉皺紋的人稱兄道弟,心裏不是滋味。終究是我沒有能力,沒能給他們不壞的身體。他們也不舒坦,因為他們怕我們孤單……
是啊,活的久了,孤單成了最大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