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谷點頭。

　　 “國公府的人說，是沈夫人備受打擊後輕生放火。”

　　 顧青檸還是不願意相信。

　　 她其實一直認為，沈若櫻最擅長審時度勢，最在乎自己，又心高氣傲。

　　 是那種能夠弄死其他人，也不會選擇自盡的人。

　　 就算是自盡，也要拉上一群墊背的，怎能自己獨自赴死？

　　 顧青檸：“還有其他人受傷嗎？”

　　 川谷：“據說沈夫人的兩個下人燒死了，整個松濤閣廢了。”

　　 “但二少爺沒事，隻是嗆了肺。而二少夫人動了胎氣，好在大人跟孩子沒事。”

　　 “月姨娘被吓到了，但毫發未損。”

　　 顧青檸：“那陸鳴呢？”

　　 川谷：“當天恰逢國公爺要看一看鳴少爺，就讓人把鳴少爺給抱出翠微閣，剛好躲過一劫。”

　　 顧青檸沉思。

　　 這樣一看，到底是誰動的手？

　　 還有，沈若櫻真的就這樣死了嗎？

　　 雖然現在兩個府邸沒有瓜葛了，但顧青檸看在秦國公的面子上，還是讓川谷過去問問。

　　 哪裡需不需要幫忙。

　　 川谷搖了搖頭，“現在是趙姨娘主事，她一口回絕了，不用咱們幫忙。”

　　 顧青檸：“趙靜？”

　　 川谷點頭。

　　 顧青檸啧了一聲，這個趙靜，可真是會見縫插針。

　　 以後秦國公的熱鬧，還是不會少。

　　 抛開秦國公府的事情，顧青檸想了想今天跟蘇越話别的魏舒禾。

　　 又想了想因為思念歐陽睿而生病的嘉敏郡主。

　　 她看了看窗外的日落西山。

　　 都這麼晚了，陸景煜還沒有回來，難道是江南私鹽案十分棘手？

　　 陸景煜今晚都回不去了，他讓人先送了消息回來，擔心顧青檸會擔心。

　　 而顧青檸則是讓逐風帶回來了，秦國公府起火的事情。

　　 陸景煜：“傷亡如何？”

　　 逐風：“翠微閣燒沒了，沈姨娘跟她的仆從都被燒死了，二少爺跟二少夫人他們沒事。”

　　 陸景煜嗯了一聲，“夫人還說什麼其他事情了？”

　　 逐風：“夫人說，如果歐陽大人在您身邊，就讓他忙完公務後，去看看嘉敏郡主。”

　　 坐在陸景煜身邊的歐陽睿，擡起頭來。

　　 他一回來，就進宮跟陛下說江南私鹽案的事情，根本還沒有回府。

　　 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狼狽得很。

　　 頭發長了，胡須也沒來得及剃掉。

　　 但此時歐陽睿的眼中，盛滿擔憂，“郡主怎麼了？”

　　 逐風：“夫人說，到時候歐陽大人去了就知道了。”

　　 歐陽睿：“……”

　　 這話還不如不說。

　　 陸景煜沒理他，而是問逐風：“夫人還說了旁的事情沒有？”

　　 逐風無辜地搖了搖頭。

　　 陸景煜有點失落。

　　 青檸讓人帶了好幾句話過來，竟然沒有一句話是跟他有關系的。

　　 就在這個時候，明和帝又宣他們進去了。

　　 兩人站起身來，一起朝裡面走。

　　 陸景煜看着一臉憔悴的歐陽睿。

　　 “你沒事吧？如果扛不住了，就先去歇息，我同陛下說。”

　　 歐陽睿無語地看着他，“你是想要早點回府去陪昭甯郡主吧？”

　　 陸景煜：“你不想去見嘉敏郡主嗎？青檸既然提了，肯定是她出事了。”

　　 “你才出事了！”歐陽睿嘴角一抽，“你成了皇子後，怎麼嘴變得更毒了？”

　　 陸景煜：“你的錯覺。”

　　 兩人雖然鬥嘴，但還是都知道，大事為重。

　　 他們進了禦書房的時候，明和帝剛看完折子，他開口道：

　　 “名單朕已經都看過了，如果都要處理的話，那麼明年應當重開科舉恩科了。”

　　 簡單來說，就是人不夠用了。

　　 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肯定不能不處理。

　　 這一點，根本不用陸景煜跟歐陽睿勸谏。

　　 明和帝又道：“朕在名單上已經批注了處置法子，你們都看看，是否合适。”

　　 明和帝是一個願意聽人納谏的君王。

　　 實際上，他也是在以身作則，給陸景煜看。

　　 陸景煜跟歐陽睿立刻點頭，上前開始看這些名單批注。

　　 哪些人直接砍了抄家，哪些人需要流放，哪些人可以輕罰，以儆效尤。

　　 加上之前三皇子謀逆的事情。

　　 也就是說，未來的半年裡，整個大楚肯定要風聲鶴唳了。

　　 君臣三人，熬夜反複看，有沒有纰漏。

　　 因為歐陽睿是想辦法，甩開了六皇子跟岑珏先回來的。

　　 他們要争取的，就是時間。

　　 太陽漸漸落山，禦書房中燭火通明。

　　 順公公在旁邊一臉擔憂，時不時就問各位主子有什麼需要的。

　　 歐陽睿雖然年輕，但他連日奔波，還受了傷沒有痊愈。

　　 熬到下半夜的時候，再也支撐不住，就趴伏在了桌子上。

　　 陸景煜要喊他，明和帝搖了搖頭。

　　 他對陸景煜招了招手，低聲道：“陪朕出來透透氣。”

　　 陸景煜點頭。

　　 深夜中的皇宮，過于安靜了。

　　 提着燈籠值夜的小太監，再撞見了明和帝後，立刻跪下來。

　　 明和帝擺擺手，讓他們離開。

　　 他帶着陸景煜漫無目的地走着，結果來到了落雁塔前。

　　 陸景煜：“您又思念先皇後了？”

　　 明和帝嗯了一聲。

　　 “每次十分思念她的時候，我就會來到這裡，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慧，最驚豔決絕的人。”

　　 陸景煜沒出聲。

　　 他又沒有見過先皇後。

　　 他也不想誇獎除了青檸以外的女人。

　　 除了小曦瑤。

　　 沒有等來附和的明和帝，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景煜，你這樣無趣的性子，青檸是怎麼受得了你的？”

　　 陸景煜：“青檸很喜歡我。”

　　 明和帝一陣無語，“對了，上次說過做儲君的事情，你想得如何了？”

　　 陸景煜：“還在想。”

　　 明和帝：“……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你到底有多不想做這個太子？”

　　 陸景煜：“父皇，您還正當壯年，到底有多不想繼續做皇帝了？”

　　 明和帝：“老六要回來了。”

　　 “朕可以敲打你九皇叔，讓他不要對皇位存了非分之想。”

　　 “但卻不會阻撓老六的想法。”

　　 “倘若他一定要跟你奪嫡，朕也沒有法子。”

　　 陸景煜：“我懂，您的意思是，倘若我連老六都争不過，那就更不配做皇儲了。”

　　 “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先把我當靶子了。”

　　 明和帝一愣怔。

　　 “景煜，你竟然都知道……”

　　 陸景煜點了點頭，“是啊，我都知道的。在您的心中，固然先皇後重要，兒子重要，但大楚的江山社稷，最為重要。”

　　 “您當初那麼寵秦宣晔，不還是多次試探他，始終不放心把江山交給他嗎？”

　　 “如今，在您心中的他，就成了我。”

　　 陸景煜用十分稀松平常的語氣，說着親生父親對自己的試探。

　　 而這個試探，如果結果不好的話，他也會被放棄。

　　 這就是皇家赤裸裸的冷漠。

　　 陸景煜歎氣：“要不怎麼都說，坐在龍椅上，會變成孤家寡人呢。”

　　 “父皇，我真同情您。”

　　 明和帝被親兒子怼了好半天，最後才回過神兒來。

　　 他哭笑不得道：“你這性子啊，哎。”

　　 城府深的文臣不可怕，武力值高，有号召力的武将也不可怕。

　　 偏偏陸景煜将兩樣都給占齊全了。

　　 明和帝最後道：“行吧，立儲這件事，朕不着急了，都由着你。”

　　 陸景煜：“謝父皇。”

　　 現在還不到六月，夜風還很涼。

　　 擔心明和帝會着涼，陸景煜就強勢地扶着他回禦書房了。

　　 恰好這個時候歐陽睿醒來，君臣三人又繼續對江南私鹽案的處置方式，進行最後一遍核對。

　　 因為明天一早，就要開始實施了。

　　 忙活了整整一夜，所有事情都沒有異議後，明和帝将人派了出去，這才放了陸景煜跟歐陽睿回府。

　　 兩人乘坐一輛馬車，在路過安華公主府的時候，陸景煜主動道：

　　 “你要不要現在就下車過去看看嘉敏郡主？”

　　 歐陽睿抿唇，“不，我先回府。”

　　 陸景煜看着他這幅死樣子，就知道還挺看重禮儀的。

　　 還有一些該死的矜持。

　　 陸景煜提醒道：“青檸會特意提醒，肯定是嘉敏郡主出了什麼事。”

　　 “你如果要把時間浪費在回去梳妝收拾上，因此耽誤了什麼，可就别怪我們沒提醒啊。”

　　 歐陽睿的眸子頓時一縮。

　　 他想起來，剛才詢問過陛下，陛下說，也好久沒見過嘉敏了。

　　 莫非，嘉敏真出了事？

　　 歐陽睿：“停車！”

　　 看着歐陽睿提袍下了馬車，陸景煜輕笑一聲。

　　 “嘴真硬。”

　　 等陸景煜回府後，看着迎出來的青檸，他瞬間什麼困倦都沒有了。

　　 顧青檸幫他淨面，換衣裳。

　　 “今天不用進宮上朝了吧？”

　　 “不用了，陛下給我跟歐陽睿都準了假。”

　　 陸景煜張開手臂，乖順地讓顧青檸幫自己更衣，換上常服。

　　 顧青檸：“我讓逐風帶的話，帶到了嗎？”

　　 陸景煜：“帶到了，剛才半路上，歐陽睿就去探望嘉敏郡主了。”

　　 顧青檸點了點頭，“嘉敏真是嘴硬，她其實很擔心歐陽睿，卻什麼都不說，硬生生地把自己給熬病了。”

　　 陸景煜震驚：“嘉敏郡主竟然還能生病？”

　　 顧青檸：“……”

　　 這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與此同時，歐陽睿已經敲響了安華公主府的大門。

　　 門人一打開，抻着脖子看了看，好半天才辨認出來。

　　 “您是歐陽大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