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凱？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下午沒課嗎？”大媽奉如月一邊問奉凱話，一邊拿眼睛上下掃量着站在奉凱身邊的年輕姑娘，眉頭蹙起。

　　奉凱說，“這是我醫學院的同學，來看我媽的。”

　　奉如月撇嘴，“你媽有什麼好看的，躺床上也起不來，話都說不了幾句。”

　　說完目光又落在宋芸身上，下巴微擡，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樣，“小凱，你這同學不懂禮數啊，見了長輩連人都不會叫，這樣的人以後還少往家裡帶，被人看見了怕是要笑話咱們奉家。”

　　宋芸笑了笑，“我和你素不相識，沒吃你一口飯，沒喝過你一口水，你算是我哪門子長輩？口口聲聲禮數，你這樣吊着眉斜着眼看家裡來的客人，還用言語諷刺打壓，這就是你口中奉家的禮數？真是搞笑。”

　　“你！”奉如月怒極，伸手指着宋芸，“你還有沒有教養？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年長，你這是什麼态度？”

　　宋芸伸手撥開奉如月的手指，臉色冷了下來，“我最讨厭别人用手指着我，這世上年紀比我大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個個都跟你一樣到我面前充長輩，豈不是滿大街都是我祖宗？”

　　奉凱差點笑出來，好險才忍住，他闆着臉朝氣青了臉的奉如月道：“帶什麼人回家是我的自由，用不着誰來置喙什麼，大姑還是管好自己。”說着看了奉如月手裡的大包一眼，似笑非笑道：“大姑這是又來打秋風了？”

　　奉如月氣得差點将手裡的包砸到奉凱身上去，“什麼打秋風？這是你奶奶給我的，跟你有什麼關系？”

　　奉凱，“大姑請便！”

　　奉如月幾乎長住在奉家，從來不交一分錢夥食費，還三不五時的從奉家搬東西回夫家，這也就算了，奶奶和父親都不管，他一個晚輩自然不會多管這些閑事。最讓他受不了的，是奉月如住在奉家一點都不安分守己，仗着長輩的身份，對他和媽媽的事指手劃腳，還撺掇奶奶和爸爸來指責他帶着媽媽成天往醫院跑，亂花錢不說，還壞了奉家的名聲。

　　奉凱冷淡的目光從奉月如身上移開，扭頭對宋芸說，“宋同學，我媽住這邊。”領着宋芸去他媽住的房間。

　　推開房門，一股子淡淡的異味撲鼻而來，不是那種很難聞的臭味，是那種久病之人待的房間裡會有的特殊氣味，藥味以及一些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種氣味宋芸聞過很多很多，已經習以為常。

　　奉凱進去後趕忙去開窗通風，宋芸則看向床鋪方向，是一張老式雕花架子踏步床，挂着白色紗帳，能隐隐約約看到紗帳内躺着人。

　　似乎是奉凱開窗的聲音驚醒了床上的人，一道虛弱的女聲傳出來，“是小凱嗎？”

　　奉凱趕忙跑到床邊，“媽，是我。”他把紗帳打起，攏起帳鈎裡。

　　“小凱，給媽倒點水。”秦美枝的聲音很輕，要不是房間裡足夠安靜，估計都聽不到她在說什麼。

　　奉凱看見母親幹裂起皮的嘴，皺眉問，“你一上午都沒喝水？”

　　秦美枝顯然不想說這個，閉上眼，有氣無力的輕推了奉凱一下，“去倒水。”

　　奉凱起身去倒了溫水過來，扶起母親喝了幾口，又問：“你吃飯了嗎？”

　　秦美枝搖頭，“沒有。”見奉凱又要發怒，她趕忙又說，“是我自己不想吃的。”

　　奉凱太清楚家裡那些人的德行了，“從我去上學後，怕是沒有人進過這間屋子吧！”

　　秦美枝一臉苦澀，“怪媽沒用。”

　　奉凱深呼吸，他握住母親的手，“媽，他們都想你早點死，好讓我爸早點娶新人進門，咱們偏不能如他們的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有能力了，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每次見到母親痛苦的模樣，每次伸手向父親要錢被冷言冷語責罵的時候，他都好恨，恨自己不能快些成長起來。

　　秦美枝也很向往這一天，可她感覺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她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親眼看見小凱成家立業，至于其他的，她早就不在意了。

　　“媽，這是我同學，宋芸。”奉凱将母親扶正一些，這樣她就能看見站在幾步外的宋芸了。

　　秦美枝這才發現屋裡還有一個人，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她心頭一喜，以為是小凱找到心儀的對象了。

　　結果又聽小凱說，“宋同學她醫術很好的，聽說你的病情，想來給你看看，說不定她能有辦法。”

　　秦美枝心裡的喜悅一點沒少，這麼年輕就被兒子誇醫術很好，肯定是個很有能力的姑娘，和他兒子正相配。

　　宋芸走上前，笑着打招呼，“阿姨好，我是宋芸。”

　　人走近了，看得也更清楚了，更美了，秦美枝越看心裡越喜歡，下意識就朝宋芸伸出了手。

　　宋芸握住秦美枝的手，手指順勢就扣在了秦美枝的腕脈上。

　　“這孩子，長得真俊，多大了？家住哪呀？”秦美枝問。

　　奉凱的臉一下就紅了，“媽，你問這個幹什麼？你别瞎想，趕緊配合治病，一會宋同學的丈夫要來接她了。”

　　秦美枝一懵，丈夫？這姑娘結婚了呀？

　　哎呀，真是可惜，這麼好看又有能力的姑娘，太可惜了。

　　宋芸不在意他們說的這些，有誤會沒關系，說開就好了。

　　隻是這脈象——

　　奉凱見宋芸的臉色突然變得很凝重，心陡然一跳，忙問：“怎麼樣？”

　　宋芸沒有立即回答，又做了一些别的檢查，答案都是一樣的，這哪裡是什麼疑難雜症，這分明是中了慢性毒藥。

　　“你說你媽是十年前病倒的？”宋芸問奉凱。

　　奉凱内心很緊張，點頭，“是，十年前她在單位上班，突然腹痛暈倒，從那次後，她就一直纏綿病榻，再沒有好過一天。”

　　“醫院怎麼說？有檢查報告嗎？”宋芸問。

　　奉凱趕忙找出一疊檢查報告單，“這些都是我收集起來的，你看看。”

　　宋芸從最開始的日期看起，一張張的看。

　　從檢查報告單上的數據可以清楚的看出，秦美枝這十年來，身體狀況逐漸衰弱，報告單上始終沒有一個明确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