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完了兩大碗牛肉焖飯,四個同窗是捧着肚子爬上馬車的。
隻有劉世昌比較克制,吃完一碗就放下了筷子,沒有再去添飯。
于是整個車廂裡,隻有劉世昌正襟危坐,其他四個都仰靠在座位上,接連地打着飽嗝。
“林家伯母煮的這牛肉焖飯,嗝,也太好吃了,我從未吃得這麼撐過。”
“也不知怎麼做的,怎麼能燒得這般好吃?”
這時有一人突然“嘿嘿”一笑,掏出了一張小紙條:“我剛才特地去找林夫人請教過,把做法記下來了嘿嘿嘿~”
其餘三人眼睛紛紛一亮,一下子就坐直了,齊聲道:“給我一份!”
沒眼看。
劉世昌合上眼睛閉目養神。
幾人鬧騰一陣後,又仰靠了回去,開始昏昏欲睡。
車廂内安靜了好一陣,就在衆人即将陷入睡眠之際,有一人突然睜大了眼睛,驚聲道:
“哎呀!我想起來那頭一個作坊裡的吃食為啥那麼眼熟了!那不就是同塵裡的早點嘛!”
“什麼?!”
衆人紛紛睜開了眼睛,詫異地望着那人,“你意思是說,那個是同塵裡的早點加工作坊?”
話音一落,滿車廂落針可聞。
連劉世昌的眼中都露出了震驚之色。縣城的那個同塵裡,他雖然沒有去過,但不影響他知道那家店有多火爆,從開業至今,幾乎一直是爆滿狀态。
據說連錦軒閣和水雲樓兩大酒樓聯手,都沒幹得過它,反而被大傷了元氣。
以至于不少人都在猜測,同塵裡背後的東家一定是個大人物……
俄而,有人開口嘀咕道:“不會吧,同塵裡的早點放這麼遠來加工?……”
“有何不可?錦木言的木工坊不也放這麼遠來了?”
“你們說,會不會……”有人遲疑道,“都是林家的産業?還有那個做果醬的也是……”
衆人默了默,卻沒有人開口否認。
那幾個作坊一個挨着一個,看新舊程度顯然也是同時建造起來的,坊主是同一人也不足為奇。
而且說起來那幾個作坊,離林家也是離得最近的……
“林家,這麼厲害嘛?……”一陣寂靜中,有人忍不住喃喃開口。
他可一直都以為林善行是貧困學子,原來早就發了家呀!
怪不得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他抄書來賣了,而且筆墨之類的用具也換了新的……
但這發家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若林家當真擁有這些産業,那算起來,怕是要比他們幾個家裡都要有錢呐……
無人回答他的話,皆是滿臉的懷疑人生。
隻有劉世昌幾不可聞地冷冷一哼,眼中劃過一絲輕視。商賈之流,斂财真是快……
他低頭望着手中的那疊筆記,握着紙張的手卻不覺緊了緊。
衆人皆知他是正七品的緻果校尉之子,但其實,他不過是一個不受家裡待見的庶子。
而且他父親是武将出身,向來就不大瞧得起文官,所以對于他這個準備讀書考科舉的庶子,更是冷眼相看。
可笑他身為七品官員之子,卻要自食其力,嫡母每月給他的那麼一點月錢,連交束脩都不夠,都是靠自己賣畫的錢補上去的。
他原以為和光書院就自己和林善行是“貧困生”,卻不知原來林善行早就衣食無憂了……
劉世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學識比不過,論家世居然也比不過了。
他眸光暗了暗,要說不嫉妒,那才是假的……
不過,沒有多久,劉世昌就沒工夫羨慕嫉妒恨了。
因為一回到書院,他的那份筆記,就被學子們搶瘋了。
他默默算了一下,光是定金,就足夠他半年的束脩了。
劉世昌由此總結——從商者雖低賤,但确實真的爽。
而他也從此打開了新思路,找到了一條賺錢的好路子,那就是賣筆記。
不光是林善行的,還有自己平日裡的一些理解标注和心得體會,也可以整理出來售賣。
當然,他也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标價僅有林善行那份筆記的一半。
即便如此,訂單也是可觀。畢竟他也是甲班甲組的優秀學子,對于甲班甲組以外的學子們來說,那也算得上是難得的“課外輔導書”了。
銀子賺到不少,劉世昌也沒忘記這其中林善行的功勞。
于是他請了半日的假,去挑了一塊上好的墨,當做給林善行的謝禮。
雇了牛車再次來到小福村後,劉世昌在學堂門口等到了林善行,并把謝禮交給他。
對于劉世昌的突然到訪,林善行十分驚訝。
等得知前因後果之後,林善行微微怔了怔,随後緩緩道:“劉兄不必客氣,那日我也是自願指點你一二,無須回報。”
劉世昌依舊冷着一張臉,直視林善行,鄭重道:“我向來不喜歡欠人,該你的,便就是你的。”
林善行對上那雙眼堅定的眉眼,俄爾,輕輕一笑,伸手接過那塊墨:
“好,那我便收下了,多謝。”
“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