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的傷口說是摔倒的解釋得過去,但臉腫成這樣,顯然是被人打的。
林小薏垂着眼眸抿着唇,自始至終都沒吱聲。
任芸心中有幾分奇怪,這孩子個性向來還挺要強的,若是被人打了,應該不會是這種反應,不說罵罵咧咧的,至少也應該是憤憤不已的吧?
既然林小薏不願意說,任芸也不好再勉強,隻囑咐她道:“若是被欺負了也别憋在心裡,回頭告訴你爹娘,讓他們給你做主……”
話音未落,便聽到林小薏一聲低低的冷笑,眼中閃過一絲與她年紀不相符的冷漠與譏諷。
任芸愣了愣,試探着問道:“是你娘把你打成這樣的?”
林小薏撇過頭,好半晌,才開口低聲道:“她說我偷了她的東西,可是,我沒有,我都不曉得她丢了什麼東西……”
說到最後,話音卻已不覺帶上了一絲沙啞。
任芸目光沉了沉,這嚴氏發什麼瘋,居然對自己的孩子下這般狠手……
“這事讓你奶給你做主,就算是你娘,也不能随意冤枉你打你,知道嗎?”
這事任芸不好管,這年頭父母打孩子那是天經地義,就算打殘了,也頂多被别人譴責幾句,不會追究什麼責任。
而且别說打了,遇到那種重男輕女嚴重的,直接把剛出生的女孩子掐死的都有。
任芸不過是一個嬸娘,不好插手别家的事,但好在林老太是個公正的,也能管教嚴氏。
林小薏聽到任芸的話卻一擡頭,驚訝地望着任芸:“你相信我是冤枉的沒偷東西?”
“這有什麼不相信的?”任芸笑笑,“要真是偷了,你何至于這般委屈巴巴的模樣?”
林小薏撇了撇嘴,嗫嚅道:“我才沒委屈巴巴的,這點傷算什麼……”
“是是是,你可厲害可堅強了~”任芸還是頭一次遇見這種愛逞強的小丫頭,無奈地笑道,“這要換做其他小姑娘,嗓子早就哭啞了。”
“哼,那是~”
林小薏昂了昂腦袋,得意地一笑。
結果牽動了臉上的傷,登時又“嘶”的一聲吸了口氣,疼得龇牙咧嘴起來。
任芸見她表情恢複了生動,不似方才的麻木和冷淡,這才稍放下了心來。
處理完傷口後,林小薏便跑到水缸那邊照了照,差點沒認出自己來。
隻見她的腦袋被包成了一個老大的包,跟大頭娃娃一樣。再配上她腫着的臉,看上去極為凄慘又滑稽。
林小薏:“……”
任芸:“……湊合下吧。”
她畢竟不是專業的,這種傷也是頭一次包紮,于是一不小心就包得誇張了些。
林小薏哭笑不得,方才她頭破皿流都是躲着人走的,如今頂着這副模樣她哪好意思出門,還不把村裡孩子笑掉大牙……
至于回老林家那是更不可能了,她可不敢再單獨面對嚴氏了。
于是任芸便幹脆讓她待在林家耍子,等林老太回家再說。
老林家今日沒有出攤賣燒烤,徐氏身子不爽利,林老漢和老太太恰好今日又要去走親戚,便幹脆将生意停了一日。
而林有黍,今日卻坐着牛車去了縣城,一路上興緻高昂得不行。
等下了牛車,他摸了摸懷裡的銀錢,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這誰能想到,這天上居然還能掉銀子下來?
他昨日在屋裡正數着自己攢的那幾個銅闆,正愁着銅闆不夠花時,一個銅闆掉落下來滾到了床底下。
他連忙趴進床底去撿,結果胳膊碰倒了一塊木闆,便見木闆後面露出一個牆洞來。
也不知怎麼的,林有黍鬼使神差地就伸手過去掏了掏,結果怎麼着,居然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子來。
他爬出來打開一瞧,頓時樂傻了,裡面居然有一大塊銀子!
足足有十兩!
不僅如此,還有幾十文銅錢。
林有黍激動得差點大喊出來,連忙用手捂住嘴,随後便趕緊将銀子和銅錢藏了起來。
他這悶聲發了大财,哪個也沒告訴,興奮地昨夜一夜都沒睡,今兒一大早就奔鎮上來了。
有了錢的林有黍在鎮上大肆揮霍起來,吃的喝的玩的用的,把他之前想買而又買不起的東西都買了一遍,花錢那叫一個爽快。
等逛了一遍安陽鎮後,身上的銀錢已經花掉了過半,隻剩下四兩多。
好在最後他還想到了家裡,于是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又逛了逛賣牲畜的地方,最後忍痛花掉最後四兩銀子,買了一公一母兩隻小羊羔。
他之前便聽三房那邊說了,羊肉串兒老香了,比五花肉串兒還好吃。林有黍想着如果家裡能多養些羊,以後不就能賣羊肉串兒了?這樣一來,自己不也就天天能吃到了?
而且他買這兩隻羊羔回去,老太太肯定也會高興的,說不定還會誇他。
他都想好了,回去後就說自己撿到了銀子,至于在哪兒撿的撿了多少,那就随便編了好了,反正這事兒隻有天知地知和自己知。
于是便帶着兩隻羊,高高興興地坐牛車回小福村了。
林有黍這邊樂呵得不行,卻不知此刻老林家那邊,走親戚回來的林老太已經氣青了臉。
“好你個嚴氏!”
林老太指着嚴氏,勃然大怒。
“昨兒我才警告過你,你今兒就給我把孩子打成這樣!分明是沒把我老太婆放在眼裡!”
“她可是你親閨女,你怎地舍得打的她頭破皿流?!從前你小打小罵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如今你竟然敢下如此狠手,你哪裡像個當娘的樣兒?真不是個東西!”
嚴氏被老太太罵的狗皿淋頭,這會兒也是後悔不已。倒不是後悔随意打罵林小薏,而是後悔不該讓林小薏跑出屋去,要是當時就堵好了這死丫頭的嘴,不就沒這事兒了嘛……
嚴氏心中窩着氣,心想自己生的丫頭片子,還不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又沒有打死……
她撇了撇嘴:“這死丫頭做了偷雞摸狗的事兒,我這個當娘的不過是教訓教訓她!”
“我沒有偷你的東西!你為什麼都不相信我?”
林小薏盯着嚴氏,卻發現從娘親的臉上尋不到一絲的愧疚和心疼,她眼眶不由地微紅起來。
站在林小薏身邊的任芸,不由地默歎了一口氣。到底也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再怎麼堅強,被自己親娘如此對待也是會傷心的……
任芸是局外人,不好插嘴多說什麼,隻得輕輕拍了拍林小薏的肩,以示安慰。
這時林老太怒道:“你怪小薏偷了你的東西,好,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丢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