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登上趙家門的人,正是一早才跟季滿金見過面的吳裡正。
“哎喲老趙啊,你咋就成這德行啦?!”
吳裡正拎着禮包走進趙正明的屋子,一見到躺在床上的趙正明,便登時大驚失色道。
此時的趙正明面色蠟黃地正躺在床上,喉嚨裡不住地“哎喲哎喲”直哼哼。
湊近細瞧,便會發現他嘴巴的一角不受控制地歪在了一旁。
若是任芸在場,便會知道,這俨然輕度中風的表現了。
“老吳啊……你怎麼來啦……”
趙正明一派虛弱的模樣,哼哼唧唧道。
“我這不是聽說你病了,特意來看看你嘛。”吳裡正說着把手裡拎着的禮包給放到了桌上,“給你抓了點兒補身子的藥,一點兒小心意。”
“哎呀,破費了,破費了……”趙正明連忙客氣道。
心裡卻忍不住嘀咕,自己都病這麼些日子了,今天才上門看望?怕是有啥事兒來的……
正想這,便見吳裡正靠着床沿坐了下來,神秘道:“你猜,我今兒早上,見着誰了?”
趙正明滿眼問号。
“是季滿金。”
“他?”趙正明眉頭猛然一皺,原本渾濁的兩眼中登時爆發出怒火來,“這個王八犢子!找你做什麼?!”
自打痛失十二兩銀子氣得病倒後,趙正明這些日子躺在床上,也逐漸有些琢磨出味兒來了。
怎麼前腳他剛花銀子買消息,他小福村就公開了蠟燭生意的事兒?
這時間早不早晚不晚的,就能這麼巧?與其說是自己點兒背運氣差,還不如說是有人故意坑他!
而這背後算計自己的人,除了他季滿金還能有誰?!
這王八犢子如今翅膀硬的很,就惦記着自己身下的裡正的位置了,要是沒參與這事兒,往後他“趙”字能倒過來寫!
所以一提到季滿金,趙正明一整個就怒火中燒了。
“他來找我買地,想在我安楓鎮的地界上建客棧。”吳裡正告訴他道。
“什麼?!他想在安楓鎮建客棧?!”
趙正明怒目圓瞪,一下子就從床上坐起來了,指着門外怒罵道,
“這王八犢子安的什麼狗心腸,這是想搶我悅來客棧的生意啊!”
悅來客棧是什麼地方,那可是自家婆娘的重要陪嫁鋪子啊!
想當年,自己能當上裡正,也是靠自家婆娘掏錢幫襯,而自家婆娘很大的收入來源,便是那家悅來客棧。
自家婆娘的産業,那不就相當于他趙正明的産業!這有人要自家鋪子搶生意,他能不激動?
“别急,你先别急,季滿金想買地皮這事兒啊,我可沒答應他!”吳裡正忙安撫他道。
“啊?你沒賣他?”趙正明一愣,“你咋沒賣他?”
“瞧你這話說的,咱倆之間啥交情?我還能幫他搶你家生意不成?”
“我可聽說這厮盯上你的裡正位子了……”吳裡正從鼻頭裡“哼”了一聲,滿臉的鄙夷道,“這種搬不上台面的泥腿子,也配?”
“也不想想,這裡正的位子誰都能當?他季滿金大字兒都不識幾個,想偷奸耍滑,光靠倆嘴皮子讨好縣令大人上位?我呸!”
吳裡正挺直着背,捋了捋腿上長衫的皺褶,一臉不屑道,
“你且看着吧,年底裡正換選考核,他季滿金指不定兒連卷子上的題目都看不懂哩!”
這話倒把趙正明聽得有點兒發愣。
他光想着季滿金那些個功績得了範縣令的青睐了,一時竟然也忘了還有換選考核這岔。
不過,他對考核能不能攔住季滿金這事不置可否,畢竟,他自己肚子裡也就那麼點兒墨水,當初怎麼通過考核的,自己心裡有數……
想到這裡,趙正明觑了眼前的吳裡正一眼,心裡忍不住一聲冷笑。
這姓吳的,仗着自己在學堂念過書,向來是自視甚高,看誰都低一等。
季滿金的那些個功績,自己都沒否定過,他倒好,就光覺着人巴結讨好範縣令了?
不是他說,這也就是範縣令上任之後拒絕收禮,前任縣令那會兒,這姓吳的送禮送的可比誰都歡……
表面讀書人清高的模樣,實際上背地裡不還是用的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這回能幫自己,瞧不起季滿金是一方面,自己平日裡奉承他、自家客棧沒少送過他的禮,怕是更重要的方面吧?
要不是給了他好處,這會兒他嘴裡的泥腿子,自己也應當算一個吧?……
念及此處,趙正明也不想搭這話,于是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有些懷疑道:“你不賣他地皮,這……能成?”
“我自己個兒的地界,我說不賣,他季滿金還能拿我有何辦法?!”
趙正明聞言随即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他一陣慶幸,卻殊不知,這會兒任芸已經坐着馬車,在去往和光縣衙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