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瞧見林善行拿着針,一絲不苟地在手帕上繡着字時,任芸感覺就很神奇。
林善舉湊過來一起看二哥繡字,見任芸一臉的驚訝,便笑道:“嘿嘿,娘,咱家縫紉手藝最好的,當數二哥了!”
“我們幾個都是坐不住的人,也就二弟有這耐性。”林善言跟着笑起來,“以前衣裳破了,咱就隻會胡亂縫起來,要是想補得好看一些,還是得找二弟。”
大概是被任芸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林善行耳根微紅,把繡好字的手帕遞了過去。
“我這也是胡亂繡的,比不得繡娘的手藝,隻能暫且糊弄糊弄了。”
任芸接過帕子瞧了瞧,說實話,确實針法很生澀,但是比之自己這種門外漢,可好上太多了。
“已經很不錯了。”任芸輕輕摸了摸那刺繡,至少還能看出這繡的是“任芸”二字。
等任芸和楊大桃拿着那手帕滿村子晃悠完,這事也就暫且告一段落了。
若那二蠻子繼續在村裡拿着那手帕造謠生事,他們林家可就能名正言順地收拾他了。
婆媳二人到家時,原本陰沉了一天的天空,又再次飄起了小雨。
任芸來到麥堆那裡,掀開油布的一角,查看了下麥粒的狀态。
邊緣處可能跟空氣仍有接觸,有一些麥粒依然發了芽,但也是極少的,大部分麥粒還是維持着原本的狀态。
看來,楊樹枝保存法确實是可行的。
任芸思量了一下,覺得應該把楊樹枝保存法的成效告知一下村長,畢竟,村裡還有相當一部分村民仍在遲疑糾結中。
“善言,你去一趟村長家,把村長喊過來,就說讓他看看我之前說的那個法子的效果。”
林善言點點頭,忙打了傘往村長家去了。
季滿金一聽林善言說楊樹枝保存法有效果,眼睛一亮,“噌”地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也顧不得去穿蓑衣了,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着就奔到了林家。
季滿金風一般卷進林家院門,一眼瞧見了任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快快!快給我瞧瞧小麥!”
等任芸掀起油布,季滿金仔仔細細查看了一下小麥的狀态,又挖開了幾處,瞧了瞧裡面的麥粒。
确實如林善言所說,發芽黴爛的極少,也就在表層。而其餘的濕麥粒,依舊是完好無損!
季滿金抓着一把麥粒,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沒想到,這個什麼楊樹枝保存法,竟然真的有用!
小福村的麥子,有救了!
“善言娘,感謝的話暫時不多說,我這就去号召大家夥兒收小麥去!”
季滿金扔下這話,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回頭的這一路比來時跑得更急,差點滑個跟頭,季滿金幹脆把鞋一脫,直接拎着鞋跑回了家。
生怕晚一步,就造成村民們更大的損失。
等回到季家,把不明所以的大兒子吓了一跳。
“爹,你咋光腳跑回來了?”
平常自家爹老講究了,今兒這是出啥事了,連鞋都不穿了?還一腿的泥……
“别廢話,讓家裡其他人趕緊到地裡去收麥子!”
“再去把銅鑼拿出來,跟我挨家挨戶去跑一趟!”
不多時,小福村裡就響起了一陣銅鑼敲擊的“铛铛铛”聲。
“收麥子收麥子!都給我把家裡鐮刀拿起來,趕緊的把地裡的麥子給收了!——”
立馬就有村民跑出門來詢問:“村長,這為啥讓收小麥啦?萬一明天還不放晴可咋整?”
“甭管明日放不放晴,今兒這麥子都得給我收了!這會兒子又下起雨了,地裡麥子再繼續淋雨,就徹底玩完了!”
村民們登時着急道:“那收了存不住,不一樣的完蛋嘛?!”
也有人自暴自棄起來:“就是就是,反正都是發黴發爛,還白費這力氣作甚?”
季滿金“铛”地一聲重重的敲了一下鑼,鬧哄哄的村民頓時安靜下來。
“大家夥兒聽我說!之前那林家後娘,啊呸,之前善言娘提出的楊樹枝保存法想必大家都聽說過了。”
“我方才特地去了一趟林家,查看了她家的麥子,确實發芽發黴的極少!”
“所以現在我正式告知大家夥兒,那個法子确實是有用的!大家趕緊回家,準備搶收小麥!”
話音一落,村民們登時炸鍋了。
“什麼?那法子居然真的有用?!”
“村長敢這麼說,肯定是有用的,别戳着了,趕緊去收麥子吧!”
“那我得趕緊家去準備準備了!”
村民匆匆散了,季滿金跟自家大兒子又繼續在村子裡輪流敲鑼呐喊起來,确保每一戶都得到消息。
很快,小福村各處的田地裡,都出現了大波搶收小麥的身影。
不過,也有幾戶這會子在家裡樂了。
比如老林家、老趙媳婦家和羊嬸兒家,都是提前收了小麥的。
他們比林家還晚收一天,這會子也還沒看出楊樹枝保存法的效果來。
得知這個好消息,頓時把心裡懸着的大石頭都給放下了。
幾家人本都是賭一把的心思,嘿,沒成想那勞什子楊樹枝保存法真的有效,他們還少淋了一場雨。
小福村的搶收麥子,轟轟烈烈地展開了,一直持續到了深夜。
對于一些老弱婦孺、勞動力不足的家庭,在村長季滿金的安排下,搶先收割完的人家也都幫着出力一起收了。
等次日上午,季滿金得知村裡的小麥基本上都收割完了後,終于松了一口氣。
等大兒媳張氏忙活好飯菜來喊他吃飯時,便瞧見自家公公這會子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鞋襪,一副準備出門的模樣。
“我出門一趟,飯給我留鍋裡,等會子回來再吃。”
張氏忍不住問道:“爹,您這會子是準備去哪裡?”
“我得去趟裡正家,把楊樹枝保存法告訴裡正。”
季滿金思量過了,這法子既然那林家後娘都不藏私,那他身為一村之長就更不能藏私了。
小福村的麥子應該是能保住了,周邊那些個一同遭受雨災的村子,他也不能見死不救,還是要盡快将此法上報裡正,讓他告知其他村。
好在裡正家并不算遠,就在隔壁大福村。
裡正劉福全正在屋内飲茶,聽聞季滿金冒雨趕來,吃了好大一驚。
前幾日這季滿金剛跑過來一趟,替村裡一戶姓林的人家買了一塊上等田,怎麼今日又來了?
莫不是……也是為這次的雨災來的?
想到這裡,劉福全就很頭秃。
他管轄安陽鎮四個村落,今年全部受了雨災,不僅是安陽鎮,其他相鄰的好幾個鎮亦然。
這兩日,各家村長族長連番登門,都是為了向他讨要個解決辦法。
你說他一個小小的裡正,又不會呼風喚雨的,能憋出個啥法子來?
縣衙那邊他也跑了,結果縣令大人比他還着急上火,直接病倒在床了。
也不怪乎縣令愁得快斷腸,雖說這番雨災波及了桐州府内好幾個縣,但其他縣的麥子種得都是或早或晚,有的雨災前就收了,有的還沒成熟,再撐個七八天都沒多大問題。
唯有和光縣轄内的麥子,正逢成熟期遭了這場雨災,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去年的旱災已經重創過和光縣一次,若是今年的麥子再毀了,這縣令大人的政績估計就要泡湯了。
“呸呸呸,都往我這兒跑,沒完沒了了!”
劉福全吐掉嘴裡的茶沫子,擱下茶杯,心道這縣令都沒轍了,他能有個啥辦法?
幹脆也學縣令大人那般,“病倒”了賣個慘吧,省得這些個村長族長的盡來煩自己。
于是等季滿金走進屋内時,便見劉福全躺卧在了床上,沖自己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聲音虛弱道:
“咳咳,滿金呐,你來啦……我這幾日愁得呀,夜夜睡不着覺,咳咳,結果這身子骨沒撐住啊,就病倒了……”
季滿金:“……”
但凡你不是這麼紅光滿面地說這話,我他娘的就信了。
季滿金沖床上恭敬地行了個禮,也不寒暄了,準備直接切入主題:“裡正大人,我今兒個前來,是有要事……”
“哎喲喲,這頭怎麼疼得這麼厲害呢!”劉福全扶着頭,一臉的痛苦樣,“滿金呐,要是為了雨災的事就算了吧,沒轍了,誰都沒轍了啊!……”
季滿金:“不是,我……”
“這是天災啊,哪裡是我等能夠左右的?”
季滿金:“我是來……”
“你如今來找我也是無用的!”
季滿金:“……”
你特娘的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見裡正滿臉的“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季滿金突然地感覺心累,不想再繼續開口了……
“與其來找我,你不如去縣衙打聽打聽,說不準這會兒子縣令大人已經尋到辦法了……”
劉福全睜眼說起瞎話來毫不臉紅,此刻隻想趕緊把人趕走,愛去哪兒去哪兒,可别再來折騰他了!
季滿金想了想,這法子若是直接告訴縣令大人,倒是可以挽救更多村鎮的麥子。
于是點點頭,道:“成,去縣城路途遙遠,還請裡正大人将牛車借我一用。”
聽到這話,劉福全反而愣了愣:“啥?你去縣城?呃不是,我意思是,這下雨天的,你當真要去?”
季滿金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若不是你不頂事兒,老子至于要跑這一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