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原來你特地讓我留下的那幾份灌湯包，是給這兩位大哥留的呀。”林善舉恍然大悟道。
方才擺攤那會兒收拾得匆忙，聽二哥說各留一份大吉大利和十全十美，他便照做了，也沒問留着幹啥。他還以為是二哥想留着自己吃的呢，原來是幫别人留的。
“對，這兩位是我的同窗，許文卿，陳緻遠。”林善行對林善舉和林善言介紹道。
林善舉笑嘻嘻地沖二人抱了抱拳：“兩位大哥好。”
“這是舍弟，林善舉。”林善行對許陳二人道。
“善舉兄弟。”二人亦是禮貌地對林善舉回禮。
就在幾人互相打招呼時，冷不丁聽到一旁傳來一個奚落的聲音：
“竟與商人為伍，不務正業，有辱斯文。”
幾人轉過頭一瞧，便見說話者正是路過的劉世昌。
林善舉忍不住小聲問道：“二哥，這人也是你同窗？怎地這般說話，看上去好像對你有敵意？”
林善行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淡淡笑道：“無妨，不值得在意。”
許文卿和陳緻遠卻立馬皺起了眉頭，他二人家中皆是經商的，劉世昌這話雖說是為了針對林善行，但也明顯是瞧不起商人。
陳緻遠冷笑道：“他這是學業不如你，自以為豪的畫技又在丹青宴上被你壓了一頭，眼酸呢。”
許文卿卻不樂意了，手中折扇一指：“劉兄此言差異，經商不過也是謀生罷了，豈可分貴賤？”
“許兄莫非未曾聽說過，士農工商，商者為賤？”劉世昌停住腳步，冷着臉道。
“商者為賤？劉兄可知若非沒有商人，你如何能買的到湖州的筆，徽州的墨？如何能穿得上這身芸州織造的綢緞？”
“商者若是為賤，那穿用皆是依靠商人的你，豈不是連商人都不如？！”
許文卿義憤填膺，一番話說得振振有詞，頓時引來周圍幾個路過學子的喝彩。
“許兄所言甚是！”
“許兄說得極是！”
許文卿微微揚了揚下巴，望着被怼得啞口無言的劉世昌，露出了得勝的笑意。
“巧舌如簧。”劉世昌臉色愈加沉了下來，甩了甩衣袖，便邁步離去了。
“善行兄，你看我方才表現如何？是不是擲地有聲、極有魄力？”許文卿扭過頭來，沖林善行一笑，一臉的求誇獎的表情。
林善行忍不住失笑，卻還是誇道：“是，說得極好。”
說完又提醒道：“早課快開課了，我們再不趕去上課，你們就得挨夫子罵了。”
許文卿奇道：“為何就我們挨罵？”
林善行唇角微微揚起，半是認真半是玩味道：“因為夫子從不罵我。”
許文卿和陳緻遠：“……”
為何感覺心口被戳了一刀？
好吧，能說這種話的，不愧是甲組的頭名，讓人無言以對……
“那我們便先回書院了，三弟，攤位這邊就交給你了。”林善行對林善舉道。
林善舉登時拍了拍自己的兇脯：“放心吧，二哥，有我在，沒問題的。”
用娘的話說，他這邊的攤位的“受衆人群”本來就是書院的學子，書院開始上早課，這邊也不會有多忙了。所以就算林善行不在，也完全忙得過來的。
林善行點點頭，便同許陳二人匆匆進了書院。
“哇，隊長，你家二哥竟然在和光書院讀書呀！”待那三人走後，一直沒敢出聲的小丁激動得兩眼發亮，“而且我方才聽那些學子說，你二哥是書院的頭名，老厲害了！”
林善舉昂着下巴插着腰，一臉的與有榮焉：“嘿嘿，我二哥，讀書向來最厲害啦！”
小丁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隊長，你咋不去讀書呢？我娘總說，讀書人最有前途最受人尊重了，以後還能做大官哩！”
“咳咳。”一提到這茬，林善舉就感覺臉紅，“這個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這就叫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隊長我就愛做生意賺錢，嘿嘿……”
一直沒做聲的莫何這時突然淡淡地一笑：“對，讀書也不一定能有出頭之日，還是有錢好，有了錢，至少能衣食無憂……”
小丁覺得也有道理，點點頭道：“也是，有了錢，我就可以買好多好多想要的東西。”
林善舉拍拍二人的肩膀，笑得燦爛：“嘿嘿，那你倆以後就跟着隊長我，我們一起努力，多多賺錢！”
二人齊齊笑道：“好！”
橋口這邊，今日的生意依舊興隆。
尤其是為了買到限量的大吉大利，今日一大早就又拍起了長隊。
任芸仔細觀察了下，排在前頭的人中，仆人打扮的比往日多了不少。
大抵是每人隻限購一隻大吉大利，所以有人多派了幾個仆人來。
就在灌湯包的賣的火熱之際，任芸卻不知不遠處，正有兩個身影悄悄盯着她的攤位。
“掌櫃的，這便是那胖嫂灌湯包，您瞧瞧。”
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将手中的食盒打開，裡面是兩盤他剛買到手的灌湯包。
“這個大的，便是限購一份的大吉大利，這十隻小的，便是十全十美。”
錢掌櫃一直闆着的臉冷冷地一笑：“名字倒是挺會取的。”
他夾起一隻小灌湯包，嘗了一口，當那鮮嫩滋味在嘴裡漫開時，他的臉色卻愈加陰沉了起來。
“味道果真不錯，怪不得能搶了我們水韻樓不少顧客……”
一旁的夥計張了張嘴，他原本想說，其實也沒多大影響，畢竟這攤位就隻賣這一種吃食，而他們水韻樓，可是有幾十種早點哩。
不過瞥到錢掌櫃的臉色後，還是決定閉上嘴。
也不怪掌櫃的臉色不好，之前就老聽到有顧客抱怨他們水韻樓這麼大一酒樓，居然都沒有什麼勞什子灌湯包賣。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是橋口那邊的新奇吃食，包子裡居然灌着湯。隻是因為連日下雨，那攤子便好久沒開了，這才導緻了不少惦記着那一口的食客到水韻樓來抱怨。
而昨日，那攤子陡然地又重新開了，還推出了什麼大吉大利，店裡的好幾位食客，一聽到這消息，甚至連吃到一半的早點都丢下了，就為着去搶那大吉大利。
直接就把自家掌櫃的氣得臉都黑了。
所以今日才特地趕早過來，就為了瞧瞧那攤子是何方神聖。
“掌櫃的，這大吉大利，要不要送到後廚去給大廚們再琢磨一下？”夥計問道。
“他們能琢磨個屁出來！”錢掌櫃的忍不住直接爆粗口。
老早之前就讓他們琢磨這個灌湯包了，卻沒想到他水韻樓八個大廚，竟然沒一個能做出灌湯包來！
灌湯包灌湯包，把湯汁給灌進包子裡不就完事了嗎？
那八個大廚卻都一個個都直搖頭，說能想出的法子都試過了，那湯汁就是會漏出來……
可把他氣得夠嗆。
但是想了想，最終還是道：“算了，待會兒給他們送過去，讓他們再給我仔仔細細裡裡外外地琢磨透了！”
夥計突然看見了什麼，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身影：“掌櫃的，您瞧，那邊那個，是不是錦軒閣的婁掌櫃？”
錢掌櫃往那邊一瞧，可不正是錦軒閣的那個姓婁的。
婁掌櫃顯然也發現了他，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錢掌櫃的，今日怎麼有空來這裡？”
錢掌櫃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婁掌櫃的不也是閑得很。”
婁掌櫃的依舊笑呵呵道：“哎呀，實不相瞞，近日聽聞有一種叫灌湯包的吃食，這不，覺着新鮮，便來瞧一瞧……”
說着視線落在那夥計手裡的食盒上，臉上的笑意愈深：“看來，錢掌櫃也是同我一樣呀！”
“哼，誰同你一樣？不過就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吃食，還值得惦記？我們水韻樓忙得很，回去了！”錢掌櫃說着便不再搭理他，冷着臉走了。
走出沒多遠，卻冷不丁地對一旁的那個夥計道：“你待會兒去盯着，姓婁的這個笑面虎，肯定是看上灌湯包的秘方了！”
“等那攤子快要收攤時，你便速讓人來告知我，可不能讓那厮搶先了！”
夥計連忙點頭表示一定盯好。
與此同時，錦軒閣的婁掌櫃，卻已經在灌湯包的攤位上坐了下來，點了兩份灌湯包，慢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任芸自然不知自己的灌湯包秘方已被兩家大酒樓盯上，隻是，目光在那位衣着不俗、慢悠悠吃着灌湯包的客人身上停留了幾秒。
等最後一籠全部售空後，便見那位客人正巧慢悠悠地落下了筷子，擡眼笑着望向了任芸。
任芸微笑着與他對視，鎮定而從容。
她攔下了準備去收餐盤的林善言，不緊不慢地走上前，指了指盤子裡尚剩餘不少的灌湯包，笑得比對方還完美：
“不知是我家的包子不合客官口味……還是，客官另有所圖？”
婁掌櫃面上依舊笑吟吟，心裡卻有幾分詫異，這婦人，瞧起來竟不像尋常農婦。
他之前便查過了，這一家來自小福村，再尋常的農家人不過，沒想到，這婦人竟有這樣的眼力和氣勢……
婁掌櫃正欲開口，便聽一旁傳來錢掌櫃的聲音：
“姓婁的，就知道你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