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隻聽着兩人的對話也是滿臉喜色。縣令大人有功,下邊的人自然也是能分到一口湯喝的。他鞍前馬後的跑,這幾天家都沒回過,真要**行賞,怎麼着也能得個頭功。
心裡想着美事,眼神往下一晃,就見着手下小兵往這邊看,見他看過去了連連做小動作,明顯是有事。
見人注意他,宋隻悄悄下了堤。
“何事?”
“隊長,桂花裡來人找沈先生。”
宋隻頓時上了心,走上前來問:“報上名來。”
“小民喬昌興,見過隊長。”
姓喬,宋隻更上心了:“找沈先生何事?”
喬昌興低着頭,話回得飛快:“小民來告知小沈先生,家裡人病了。”
“家裡人?那位姑娘?”
“是。”
“你跟我來。”宋隻半點不敢耽誤,帶着人快步上堤:“大人。”
衛清源回頭:“何事。”
沈懷信不經意間晃過來看了一眼,見着人有些意外,身體乏力他也沒站起來,隻是問:“興叔?你怎麼來了?”
“昨晚風雨大,家裡房子倒了。”
沈懷信吓得魂都要沒了,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邊連聲問:“人呢?傷着了嗎?喬姑娘怎麼樣?修成修齊有沒有事?”
“兄弟倆沒事,大丫頭受了驚,病倒了。”喬昌興之前不敢擡頭,說話都是憋着氣的,此時沈懷信到了面前才把那口氣順了:“大伯讓我來告訴你,并請大夫。”
沈懷信想也不想就往堤下跑,衛清源忙追上前問:“沈先生,這裡後續該如何安排?”
沈懷信停下腳步,定了定心轉過身來,忘了他方才的慌亂,這會面上看着至少仍是極穩的:“盯緊水則碑,若水位再有上升,那便繼續加固河堤,若水位降至安全線,那大家便可以撤了。”
“若再上升得厲害,下官立刻派人前來告知。”得了話,衛清源心裡便有了底,又道:“沈先生的馬腳力差了些,不如用下官的?”
沈懷信這會隻恨自己沒想到這一點,哪和他講客氣:“要馬,還要馬車。”
“好,好,宋隻,你去駕我的馬車,跟着沈先生去跑個腿。”
這幾天衛清源就在衙門和河堤來回跑,馬車和馬都在附近随時聽用,這會要用也方便。
沈懷信拱手道謝:“我來趕馬車,宋隻你騎馬跟上。興叔,跟上我。”
宋隻領命去牽馬,喬昌興趕緊行了一禮追上去。
目送幾人上了馬車離開,衛清源走到水則碑旁邊蹲下瞧了瞧,便是眼下仍是洪水滔天,笑意也沒能從臉上下得去。
師爺徐新德笑着道喜:“大人官運亨通。”
“誰能想到呢?本以為是個麻煩,卻給我帶來這麼大好處。”衛清源站起身來,看着這黃色的洪水都覺得心曠神怡:“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心性,能力,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徐新德上前一步輕聲道:“山不轉水轉,大人有這香火情,将來說不定能得着照顧呢?”
衛清源若有所思的點頭:“這個年紀能做到督察使,出身不可能低,婚事哪能由得他自己做主,已經成親了也未可知。可你看他剛才那樣哪裡像是玩玩,不定上心到什麼地步了,便是帶不回去短時間内怕也是放不下的。”
兩人對望一眼,徐新德拱手行禮:“大人英明。”
衛清源笑了笑,同為男人他了解男人,越得不着的越惦記,越是不得不分開的越是放在心上,時間長了會淡,可短時間内肯定是放不下的,他明年五月到任,那便幫他照看到那時候,不也是個情分?同在官場,将來萬一還能有見面的機會呢?
那邊馬車上沈懷信已經問了個仔細,他又後悔又自責,每晚都該回去的,不就是多跑幾個來回嗎?他若在家喬姑娘何至于受驚到生病的地步。
勒停馬車,沈懷信跳下馬車奔進醫館。
“黃大夫,請您受累出診。”
“怎麼又是你?”老大夫看着他都不知說什麼好:“這次又是怎麼了?摔着了?還是又有野豬進村了?”
沈懷信直接上前把人扶起身往外走:“到了您就知道了。”
老大夫也不廢話,叫大弟子帶上藥箱跟上。他世代生活在此,消息靈通,雖不知這小公子的來頭,卻也知衛縣令對他客氣得很,這幾日更是奔波在河堤之上想盡辦法護堤,衛縣令都跟着他在跑。
雖傳得隐隐綽綽,但看他這一身的泥就知有些話是信得的,活了幾十歲,他分得清好歹。
“我先走,宋隻,你盡快帶着大夫前來。興叔你和他們一起。”早就按捺不住的沈懷信翻身上馬,也顧不上城内不得縱馬那些個規矩打馬飛奔。
涼風吹在臉上,腦子越發清醒,理智告訴他喬姑娘肯定不會有事,可心底的着急卻緩解不了半分,隻要一想到昨晚她受的煎熬他的心就直往下沉,她受的那些罪更是恨不得以身替之。
“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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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接一聲細碎的呻吟聲全是聽得出來的難受,喬修成跪在床前的踏腳闆上摸着姐姐滾燙的手眼淚都快下來了,姐姐那麼能忍的人,得是難受到什麼地步才會哼出來。
擡頭看着屋頂把淚意逼回去,擰了臉帕把額頭上那塊換下來,喬修成端着盆出去換水。走到竈屋門口好像聽到了馬兒的嘶鳴聲,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緊接着又聽到一聲,他把水盆重重往地上一放,水都濺了出來也不管,跑出門去看着奔進來的人喊出聲來:“沈大哥!”
沈懷信大腿都在打顫,他像是感覺不到,跑進屋揉了揉修成的頭又拍了拍:“沒事,我回來了。”
“姐姐病了,一直沒醒。”不用他問,喬修成就哽咽着竹筒倒豆子一樣全倒了出來:“一直在發熱,根本降不下去。”
沈懷信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抵在額頭,直到這一刻,看到了摸到了,他的心才緩緩落地。
片刻後,他擡起頭來看向修成:“沒事,沒事了,别怕。”
一模一樣的話激起修成昨晚的記憶,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昨晚,昨晚姐姐也這麼說,屋子垮了,我們逃出來,就在院門那裡躲着,姐姐也這麼說,她明明也害怕,可她還在笑,她怕我心生怨怼,怕我走歪路,她還在開解我,她,她什麼都替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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