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侯府,陸思海融入夜色中,片刻後來到一間普通的院子裡。
院子門口長着一棵樹幹粗壯的棗樹,枝葉繁茂把院門罩在下方,若是不仔細看,還不發現了這裡有門。
院子門口不起眼,院子裡頭的面積卻不小。
院中明月下有一人正獨自飲酒,聽見身後的動靜,那人嘲諷道:“怎麼?終于願意回來見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躲我一輩子。”
陸思海聲音平靜:“末将并未躲着主子,隻是末将身負職責,沒有聖命,不能擅離職守,主子見諒。”
“借口,這四年來,召你回京的聖旨可不止一道,每次你都借口有軍情,不便回京。倒是這一次,回來得夠快,聽說是你夫人給你去了信?”
男子沒回頭,不知他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樣,就是說話的語氣裡夾着氣惱和酸澀。
陸思海沒有回答,他緩步走到男子對面,給男子續滿杯中酒,也為自己倒上一杯:“京中的形勢,末将一直關注着,末将此次回來主要是為了主子的大業。”
說完,陸思海痛快喝下杯中酒,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待飲下第三杯時,對面的人忍不住了,飛快喝下面前的酒:“說什麼為了我,我看是為了你夫人,都說定北侯夫妻情深,夫人犯下大錯也深情不改,願用這些年的軍功換夫人一命,也不知是真是假。”
陸思海聽得皺眉,他何時說過這樣的話,正欲反駁,忽地想起兒子那張倔強的臉。
罷了,多半是那小子怕自己不救溫氏,故意放出的風聲。
父子一條心,兒子都說出去了,他還能怎麼辦?
左右也是要保溫氏的,用這個法子也不是不行。
聖上重用武将,也堤防武将,他如今的位置已不好再進一步,用軍功保溫氏,說不定正順了聖上的意思。
男子見陸思海久久不語,臉色變得難看,隐有發怒的意思,故意弄出聲響引起對面人的注意。
陸思海發現男子幼稚的舉動,哭笑不得:“好了,那不是我說的,是子良為了讓我救溫氏傳出的話。”
“為何還要救溫氏?她死了,你我更方便。”男子聽出陸思海有救溫氏的意思,十分不樂意。
陸思海不為所動:“她還有用,就算沒了溫氏,我也還會再娶,我府中不能沒有女主人,這一點你應該明白。溫家都倒了,溫氏一個婦人不會對你我造成什麼威脅。”
“若我再另娶一位夫人,或許還不如溫氏容易掌控,就是為了兒女,溫氏也會乖乖聽我的話。”
男子心中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不樂意而已。
想到眼前這人跟别人生了一兒一女,回頭還要和家中夫人同處一室,睡一床,男子心裡堵得難受極了。
陸思海見男子悶悶不樂,輕歎搖頭,起身走到男子身邊,握住他的手:“不要任性,現在我們大業未成,需得忍耐,一切以大局為重。”
男子反手與陸思海十指相扣:“我明白,我等着與你共享天下的那一天。”
等他們得了天下,他便能與身邊人日日厮守在一起,誰也不跟說什麼。
誰有意見,他就殺了誰。
對了,到那時,他頭一個要殺的便是溫氏,和溫氏生的孩子。
身邊這個人隻屬于他一個人,别人不能留在他心裡,就算是他的子女也不行。
…………
東方泛白,屋内歸于平靜。
“還是跟你在一起舒坦,這四年來我想這個場景想了無數次,你若再不回來,我隻怕會瘋了。”男子欣賞着陸思海的眉眼,眼底的笑意,可以看出他對剛才的一切很滿意。
陸思海閉目養神,他這些天都在趕路,兩人又厮混一場,便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
他不說話,男子也不計較,自顧自地看着陸思海,一會摸摸他肌肉緊實的腰腹,一會看看眼前這張精緻完美的臉。
從幼時他就迷戀眼前這個人,那時他還不是定北侯,隻是陸家四公子陸思海,長着一張比女人還美的臉,安安靜靜的跟在陸家大公子身後。
他看着陸思海蒼白的臉色,以及漠然的眼神,不知怎麼就對他産生了興趣。
漸漸的,興趣變成了愛慕,他愛上了一個男人,這讓他一度很苦惱,好在他愛的人也對他有意。
兩人在一起時間越久,他越離不開眼前人,他想他大概是入了魔。
男子滿眼柔情地盯着陸思海,好一陣後,陸思海翻身下床:“我該走了。”
男子跟着下床抱住陸思海:“什麼時候再來?别想一晚就打發我。”
陸思海轉身擁住男子:“過幾日吧,我府裡還有些事要處理,暫時脫不開身。”
“不能超過十日。”
“嗯,不超過。”
“下次過來前把胡子刮了,不好看。”
“好。”
不論男子提出什麼要求,陸思海通通答應,男子這才開心起來,放開手讓陸思海穿衣出府。
此時還未到雞鳴時分,天色昏暗,時辰太早,街上還沒有人。
出門倒夜香的李大柱困得睜不開眼睛,倒完夜香邊打哈欠邊走回自家院子,門還沒關完,忽然見到一個人影從門前閃過。
誰啊?這麼早就在街上晃悠。
李大柱一個激靈,别是什麼晦氣東西吧。
一瞬間,李大柱瞌睡醒了一大半,他伸出半個腦袋看了看,那……那不是定北侯嗎?
他今日才去街上湊熱鬧看過,對俊美無雙的定北侯印象十分深刻。
長得俊俏會打仗,又是出身侯府,把一群大姑娘小媳婦迷得頭昏腦脹。
他就看了一會,那些女人的尖叫聲險些把他耳朵震聾。
不過,定北侯這麼早在街上做什麼?
李大柱下意識往後看了看,隻瞧見不遠處的棗樹陰影,黑壓壓的一團,看得人心悸。
李大柱甩甩頭,不想了,達官貴人的事跟他有啥關系,趁着時辰還早,回去摟着媳婦再睡會才是正理。
陸思海走後沒多久,一輛馬車停在了棗樹下。
沒一會,棗樹下的小門再一次打開,一個衣衫富貴華麗的男子走出來,鑽進馬車,很快消失在小巷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