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兩天一夜，周明遠整個人很憔悴，眼裡布滿皿絲，萬氏看着心疼：“不怎麼痛了，你怎麼不去睡會，孩子們呢？”

　　 “你沒醒，我放心不下，一會晚上我早些睡也一樣。”

　　 “清文和閨女在書房練字，他倆早就要來看你，我怕打擾你休息，跟他們說，等你醒了再叫他倆過來，咱們的小兒子睡着了，”周明遠輕聲說着，幫着放了個枕頭在身後，扶着萬氏坐起來。

　　 話剛說完，方才還睡得香甜的小團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萬氏心疼孩子，催着周明遠道：“快抱過來我看看，是尿了還是餓了？”

　　 清荷姐弟倆小時候，周明遠是抱過的，特别是清荷，她是家裡的第一個孩子，周明遠從地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抱抱孩子。

　　 哪怕小兒子昨天才出生，渾身還軟綿綿的，周明遠也一點不緊張。

　　 手法熟練地抱起孩子，摸了摸孩子的尿布：“沒尿，怕是餓了。”

　　 萬氏接過孩子，小家夥聞到了味道，小嘴咂了咂。

　　 瞧這模樣，是真餓了，萬氏趕緊掀開衣服喂孩子。

　　 剛出生的孩子吃得不多，吃着吃着又睡着了。

　　 小家夥剛睡着，他哥哥姐姐便過來了，清文快兩天沒見到娘，聽到屋子裡傳來娘的聲音，着急道：“娘，娘，我和姐姐能進來了嗎？”

　　 “進來吧，快來看看你們弟弟。”萬氏輕聲應着，生怕聲音大了把孩子吵醒。

　　 姐弟倆一前一後走進來，走到床邊，先去看看娘的狀态，然後才看向娘手中的弟弟。

　　 剛生下來的孩子并不好看，皮膚紅通通皺巴巴的，五官也沒長開，跟清荷記憶中白白胖胖的寶寶完全不一樣。

　　 怎麼這麼醜，像隻沒毛沒尾巴的小猴子。

　　 不過這話清荷沒說出來，娘剛生完孩子，還沒恢複，就别說這些不好聽的話惹娘傷心了。

　　 醜就醜吧，再醜也是她親弟弟，日後多學些本事，不愁娶不上媳婦。

　　 清文就沒想那麼多，一看到弟弟，捂着嘴小聲驚呼：“娘啊，弟弟怎麼長這麼難看，一點都不像爹和娘。”

　　 “胡說，你弟弟長得白白胖胖的，哪裡醜了，你小時候比弟弟更醜。”周明遠心裡高興，難得地逗起了兒子。

　　 “比弟弟還醜？怎麼可能，奶奶前天還說我越來越俊了。”爹一定是騙他的，清文一臉不相信地望向他娘。

　　 萬氏憋着笑對清文點點頭，清文頓時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清文的表情，逗樂了清荷，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不是她笑點低，實在是清文自從上了學堂後，總是說自己是男子漢，愛裝老成，她還感歎弟弟是真的長大了。

　　 可弟弟昨天和今天的表現，徹底表明是她想錯了，自家弟弟還是那麼孩子氣。

　　 不過也是，滿打滿算，清文今年也才十歲，可不就還是個孩子。

　　 聽見姐姐的笑聲，再看看爹娘含笑的臉，清文反應過來爹娘是在逗自己，霎時間滿臉變得通紅，嘟着嘴巴，好不羞惱。

　　 萬氏把熟睡的小家夥遞給周明遠，叫他把孩子放進小床裡，這才招手示意兩個孩子到床邊坐下。

　　 清荷和清文乖乖地做到娘跟前，萬氏笑着摟過兩個孩子。

　　 清荷身子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來。

　　 這一年多時間裡，她早就把萬氏當成了自己真正的母親，放松了身體靠在娘的肩膀上，用另一隻手輕輕攬住娘的背。

　　 清文自覺是男子漢，被娘抱着還扭了幾下，糾結要不要退出來，最後到底舍不得娘的懷抱，紅着臉老實地靠在娘懷裡。

　　 萬氏拍拍兩個孩子的背，柔聲道：“昨天吓到你們了吧，是娘不對，娘忘了提前跟你們說說。”

　　 姐弟倆紛紛搖頭，清荷輕撫着娘的背脊：“娘，我們沒事，你才是最辛苦的，怎麼反倒要你來安穩我們了。”

　　 清文覺得姐姐說得對，一直猛點頭。

　　 萬氏摸了摸大兒子的腦袋，輕聲交待着：“清文，娘剛生了弟弟，還要坐月子，暫時不能照顧你了。”

　　 “這段時間，你有什麼事就跟你姐姐和你爹說，娘不能出門見風，你每日下了學，做完功課後記得來跟娘說說話。”

　　 “嗯，娘，姐姐跟我說過了，你就放心吧，我保證好好聽姐姐和爹的話。每天做完功課我就來陪你，我還要幫娘帶弟弟。”清文不想讓娘操心，娘說什麼，他都答應。

　　 姐姐跟他說過，娘坐月子的時候不能操心，要不以後會留下病根的。

　　 大兒子這麼乖巧懂事，萬氏心中蘊貼，又對另一邊的女兒道：“清荷，娘坐月子這段時間，家裡就要辛苦你了。清文若是頑皮不聽話，你隻管教訓，你是長姐，有資格收拾他。”

　　 “行，娘，我肯定好好看着清文。”

　　 萬氏這樣說，清文一下就不依了：“娘，我一直都很聽話的。”

　　 “聽話就好，娘隻是說萬一你不聽話，你要是聽話，就不會挨收拾了。”十歲的男孩子，正是調皮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能惹出事。

　　 孩子他爹性子粗，很多事顧及不到，婆婆年齡大，精力不夠，她隻能叫女兒多看着兒子點。

　　 周明遠在一旁，一會看看正在說話的母子三人，一會看看睡得香甜的小兒子，心中激蕩的情感，叫他不禁紅了眼睛。

　　 有天下最好的媳婦，最乖巧懂事的孩子，他這輩子太值了。

　　 母子三人正說着話，楊九娘端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裡是金婆婆特意給萬氏做的飯菜，清淡營養又下奶。

　　 萬氏睡了一天，又剛喂過孩子，确實有些餓了。

　　 楊九娘取了個小炕桌放在萬氏面前，把飯菜放在炕桌上，這樣萬氏就能在床上吃飯。

　　 等楊九娘放好飯菜，周明遠父子三人還呆站在一旁，萬氏催着三人趕緊出去吃飯，都看着她吃，那多不自在，她怎麼吃得下。

　　 萬氏實在是餓了，一口氣喝了半碗雞湯，噴香美味的雞湯下肚，整個人毛孔打開，渾身都松散了下來。

　　 月子裡的婦人虛汗多，明明還在正月裡，一碗湯下肚，萬氏前兇後背都冒了汗。

　　 正吃着飯，小團子又哭了，剛剛才吃了奶沒多久，這會該是尿了。

　　 楊九娘利索地給孩子換了尿布，又把孩子哄睡，到底是當娘的人，動作又快又輕。

　　 外院堂屋的飯桌上，李氏正催着周明遠給剛出生的小孫子取名字。

　　 “老二啊，趕緊給孩子取個名字，我明天要去給你爹燒紙，要不然你爹要問我小孫子叫啥名字，我都說不出來。”家裡添了個胖孫子，李氏心情好得。

　　 李氏說去老頭子燒紙其實是順便的，更重要的是，她要去村裡的大樹底下，跟那些老婆子說說話。

　　 七斤四兩的胖孫子，誰家孩子能有她孫子長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