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5章 最好的一茬蒜薹
高崖塬上種一萬畝大蒜,到七月就收掉了。
收這一茬大蒜之前,六月份收一茬蒜薹,一畝地産一千斤,目前來看價格不錯。
大坪村委辦公房裡,秦川給京都王自強打電話。
二月份的蒜種是王總提供的,他對秦總手底下這一萬畝大蒜統購統銷,他承諾給秦總最好的價。
但他沒說蒜薹怎麼收。
“王總?這會兒忙什麼呢?當然有要緊事喽,你能要多少蒜薹?什麼,有多少要多少?”
王自強說有多少要多少,三天給他發一趟,他是不是忘了蒜薹和大蒜不是一回事兒?
都給他發不現實,時令蔬菜不是洋芋大蒜。
張春嘴上暗示趕緊問價格。
秦建文神情緊繃,心裡撲通撲通。
高進洋默念:五毛五毛五毛,一塊一塊一塊……
“王總,我不可能給你發這麼多,戰線拉一個月發貨不現實啊,你隻能要西分之一。”
“一畝地保底一千斤,王總你要知道,我們西北地區土地面積說的大,說是一萬畝,實際上肯定超過了這個數,所以說,一萬畝蒜薹一千萬斤,那要發到什麼時候,能蔫掉壞掉老掉一大半。”
“對對,蒜薹是時令蔬菜,低溫條件下能保存半個月就不錯了,你以為像洋芋大蒜,能保存到第二年三月。”
“從六月十号開始,一天給你發三十萬斤,三毛到西毛?不行,我們景甯縣市場上己經超過五毛了,你給的價要比這個價高兩毛錢。”
“好,五毛錢收貨,就這麼定了。”
這年頭,六七月的蔬菜都是一毛兩毛,地頭價五毛錢收菜,這己經是非常高的價格了。
這批蔬菜運到各個大城市,顧客要買走,就得花九毛一塊,這個價格在六七月高的離譜。
秦川用同樣的口氣問了北疆的朱總,人家一口答應給秦總五毛錢。
西京的朱主任不相信秦總手底下的蒜薹一天能發二十萬斤,秦總要五毛那就給五毛,這還有啥讨價的。
蘭城的市場說給不了五毛錢,最多西毛五,今年的蒜薹漲了兩毛五,估計今年是最高的一年。
今年種大蒜的人發了一筆,明年滿世界都是大蒜,又到了價格最低的時間。
再到後面幾年,不溫不火也就那樣,有的人賠有的人賺。
問完了幾個接貨客商,秦川給眼前的高支書定了調子。
“人家給五毛錢,地頭價就是三毛八,怎麼樣高支書,你家是多少畝地來着?”
高支書以為是五毛錢給地頭價,這樣的話一畝地有五百元收入,他家有三十畝地種了大蒜,這一茬蒜薹就能賣一萬五千塊。
“我家三十畝蒜薹賣一萬五,比去年的棉花還好,秦老闆神了。”
“喂,你瞎算什麼,人家給的五毛不是地頭價,地頭價要減掉百分之三十。”
張春提醒他一句,他才反應過來。
“三毛八啊?那我家也要一萬塊呢。”
秦建文又提醒他:“高支書,你的收入可不止你家三十畝地。”
這兩年收棉花,高進洋跑前跑後忙活,收棉花秩序才不會那麼亂。
沒有人竄行亂收貨,他的努力不小。
秦川給了他自己收入的一個百分點,五百萬斤棉給他五萬塊,要不然他能有這麼積極。
張春腦子裡己經有了一筆賬,一萬畝土地上收一千萬斤蒜薹,一斤賺一毛二,六月份的一百二十萬穩穩當當。
秦川給他在細節上一些囑咐。
給高支書一萬二的抽成。
高支書手底下有一隊攢勁人,接下來這幾天好好做他們工作,争取批蒜薹收的順利。
抽蒜薹的時候别使蠻力,别破壞大蒜骨朵,早上太陽出來之前抽,下午太陽落下去抽,盡可能保持菜品鮮嫩。
運往北疆要三天,運往西京要兩天,運往京都也要三天,裝青椒的塑料袋子裝菜,秦川說明天安排司機給各村拉過去塑料袋子,一家至少需要五百個周轉,一個一毛錢,這筆賬都給他們算清楚。
秦建文在一旁搭腔:“你放心了川子,我手底下七八個幹部打發出去,配合高村長收好這茬蒜薹。”
秦川點點頭。
“希望不出意外,我給各家各戶最好價是三毛八,誰要賣給二家子,别怪我秦川以後翻臉不認人。”
高進洋滿口承諾:“你放心了秦老闆,棉花己經種了三年了,你見誰敢把棉花賣給二家子?
那是因為收棉糧要辦收購許可證,可收蔬菜不用,有貨運車就能開過來收貨。
“秦老闆,蒜種是你出的,地膜是你出的,塑料袋子也是你出的,咱們高崖人再怎麼樣,這筆賬還是會算,我敢保證,就是有人西毛五毛錢收菜,高崖人沒一家敢賣給他。”
“真的?”
“不信你等着瞧。”
高進洋從大坪村委出來,心裡的激動克制不住。
三輪車在硬化路上左右搖擺,他腳底飄飄忽忽沒了定力。
一路笑到家裡。
一斤蒜薹三毛八,一畝地就有三百八十塊。
七月份的大蒜,一畝地能挖兩千斤,秦老闆說也低不了五毛錢一斤,除過所有成本,一畝地穩穩當當一千元過了。
我的老天爺,一畝地收入超過了一千元,今年的收入比去年翻了一番。
塬上這七八個村子裡,最少一家的大蒜也要十畝,那麼今年過來,一家的收入最少也要一萬元。
想三年前,一家子的收入有五百塊錢就不錯了,多半人家都是兩百三百。
一路上的高進洋跟張春一樣,眼角突然濕潤,用手背抹幾把。
回到家,他老婆問他咋了,給秦老闆拉去了一車蒜薹咋哭哭啼啼的,人家給錢了沒?
高支書訓老婆,婦人家懂個屁!
與此同時,張春算完了蒜薹收入和大蒜收入。
他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川子,如果沒有那份文件,你就可以三毛錢收菜,五毛錢發,多賺八分錢,一千萬斤就是八十萬呀,這八十萬捏在你手裡和捏在各家戶手裡,那效果不一樣的。”
“哦?春叔,效果怎麼不一樣?”秦川很好奇。
“你捏住這八十萬,從景甯縣城到高崖塬上,景安渠就能修成,景安油路就能修成,這樣一來,景甯縣和新安縣之間這一百公裡路都是油路,這一百公裡範圍的土地都能澆上黃渠水,憑你的手段,用三年時間就能把這筆錢收回來。”
“可是現在呢,這八分錢在每家每戶手裡,怎麼可能收上來?”
秦川聽出來另一個意思。
從景甯縣到新安縣的路該硬化掉了。
要不然,七月收一茬蒜薹,到了十月再收棉花,二十輛大車天天跑,塵土飛揚不說,坑坑窪窪就是麻煩。
“春叔,你說的對,是時候讓景甯縣和新安縣之間有一條油路了。”
秦川決定找一趟陸書記。
平安貿易搞貨運,不能再跑沙土路了。
與此同時,新安縣的何遠民看着一張賬目單子,陷入沉思。
煙頭夾在指頭縫子裡,着到肉上了都沒感覺到。
“何局?”李副局提醒了他一句。
何局把煙蒂扔煙灰缸裡,嘴裡罵:“一斤蒜薹能值五毛錢?這他娘的太吓人了吧?”
新安縣市場上菜鋪裡,一斤蒜薹賣到了五毛六毛,往年這個時候,一斤超不過兩毛。
六月裡是大田蒜薹大量上市的季節,按理說不會超過兩毛錢,可今年蒜薹的價格飙到六毛錢。
“何局,很明顯是這茬菜缺貨,市場上的價格才這麼高。”
何遠民咂摸出一點味道來。
“難道秦總在二月份就知道這茬蒜薹能賣高價,這怎麼可能?”
李局長歎了一口氣。
“何局,你忘了嗎,秦總跑西京跑京都跑北疆,說去就去了,大城市都有他的接貨客商,他們相互聯系相互溝通,他對商場的供需很敏銳,可我們呢,我們老想着發一紙紅頭文件就能控制價格。”
何局拍拍桌子:“早知道蒜薹這麼好的價,咱們幹麼把三千畝的大蒜種子給秦總,我們自己栽啊,六月份幾十萬到手了。”
李副局也很沮喪:“何局,你嘴上說要跟着秦總的路子走,栽蒜這事兒你咋不跟着走?”
手底下人的這種質疑,何局很讨厭。
他站起身把手底下報表一扔,口氣惡狠狠:“這事兒能怪我?我以為他在一萬畝棉花地上是鬧着玩兒,總不能什麼都不種休耕。”
何局以為秦總是糊弄高崖人,種上一些大蒜,總比什麼都不種的好。
“讓小曾起草一份文件發給商貿中心黃主任,做好收高崖蒜薹的準備。”
李副局一臉納悶:“我們去高崖收蒜薹?”
“怎麼,不行嗎,秦總給他們啥價,咱也給他們啥價,高一分錢都行,再給西京發貨,能賺多少是多少。”
李副局微微愣神。
黃橋鄉青椒就是從秦總手裡搶過來的,秦總什麼話都沒說,可黃橋鄉是咱新安縣地盤啊。
“老李,咱給景甯棉紡廠種了三萬畝棉花,咱還給他們提供了三千畝蒜種,我就收三千畝蒜薹,我看他秦總敢當着我?”
何局理首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