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皿染京都（六）
“連家連飛，現内臣閣老，膝下二子二女。
大女入宮為蓮嫔，短短一年便高居貴妃之位，于大曆四十一年，謀害華昭儀與人有染……大曆四十三年，因侍奉不力，兩名宮女于連華閣亡故，同年秀女容繡張蓮被其謀害于秋水閣……”
“大曆四十二年，連家二女連氏謀害丞相府嫡妻子嗣，張大人之子因出言不遜，被連氏當街杖斃……大曆四十五年，連氏放印子錢于江南官家縣……”
“連家連貴連江，貪污腐敗，共計贓款伍佰伍拾柒萬兩餘……大曆四十五年，将遂平縣之縣令官爵賣給楊骞子……大曆四十六年……”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風聲乍起，遁入大殿之中。
豔麗的皿色包圍下，隻見一身青衣的虞子蘇淺淺含笑，淡淡而立，隻是朱唇微啟之間，吐出的話語，一句比一句讓人驚訝，一字比一字讓人震撼，不由得繃緊了心神。
“連閣老？”虞子蘇頓了頓，卻是讓衆人心神一顫，“呵呵……本妃就不一一說了吧……”
就在衆人以為這已經是結束的時候，她又勾起一抹嫣然的笑意。
道：“大曆五十二年，于連家于三皇子夜重旭商定逼宮事宜，原本是定在了十日後，本妃與夜修冥離京之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改在了今日，是以今日逼宮。”
今日逼宮！
仿佛又是一道驚雷炸響在了天空之上，衆人隻覺得那聲音并不大的卻是讓人心裡瘆的慌。逼宮謀反，不需要其他的證據，隻單單就這一樣，就足以讓連家滿門抄斬。
虞子蘇看着連閣老震驚無比地望着自己，面上笑得更加的嫣然豔麗。
原本她和夜修冥收到消息，連家于十日之後逼宮，那個時候她和夜修冥已經離京幾百裡，就算是有心也不能及時回來，虞子蘇當時就和夜修冥将該準備的準備好。
原本這一次讓夜修冥進宮是為了讓夜修冥告訴景帝鳳印是被德妃所偷的消息，目的是為了轉移連家和夜重旭的注意力，讓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安排，哪知道連家居然今天就開始了。
“子蘇丫頭，繼續說！”阖上雙眼的景帝又蓦地睜開，讓人看不清楚渾濁眼色之中包含的東西。
當然要繼續說！虞子蘇暗暗腹诽，難不成她說這麼多就是為了玩笑不成？
連家，如果說夜修冥對于連家是徹骨的恨意，那麼她虞子蘇和連家就是不死不休的對頭！
“按照本朝律法，連家九族以内，三日後問斬！九族以外，流放三千裡！其餘大臣，參與者，斬！大臣家眷，流放那蠻之地！”她含笑，擡頭道：“皇上以為如何？”
“虞子蘇！你個賤人，你不能……噗！”夜重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過神來，沖着虞子蘇叫嚷道，隻是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夜修冥就一掌打了過去。
連閣老青着一張臉道：“皇上難道就不看證據，就想要這樣直接定罪嗎？”他是笃定夜修冥和虞子蘇兩個人口說無憑，根本就沒有證據，更何況，很多事情都是陳年往事，就算是有證據，也早就被連家銷毀了。
“證據？”景帝沉沉道，不知道是疑問還是反問。
夜修冥冷笑道：“既然連閣老想要證據，父皇何不給他？”真是可笑啊，連飛到底是有着什麼樣的自信以為他們連家還能起死回生？
俞公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去了，他從殿外捧着一沓奏折走了進來。景帝道：“将證據給連閣老看看吧。”看看吧，所謂證據到底是什麼模樣！連家，還當真以為當初所有的一切做得天衣無縫嗎？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啊！
景帝看着連閣老越來越灰白的臉色，勉強撐着身子，宣旨道：“茲有太湖連家，稀疏禮儀，懈怠不公，不思進益……九族皆斬！九族之外，皆流放于那蠻之地。凡大赦，共吉之禮，皆不可贖！”
虞子蘇一驚，景帝這是要連家九族之外永世不能回京？“凡大赦、共吉之禮，皆不可贖”，也就是說，不管日後的新君遇上什麼事情大赦天下，都不能赦免連家衆人！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太尉張成林，懈怠不公，德儀不備，助纣為虐，以下犯上，将于三日後午時三刻處斬！太尉府所具财産，充公。女眷稚子，流放眠淮。”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内閣楊骞子……”
景國大曆五十二年，連家與三皇子共同謀反，調遣了十三軍隊的第二軍隊和第八軍隊包圍皇宮，派出近乎一萬私兵欲要挾持朝中清流派、保皇派、六皇子派官員。
七王爺軍隊暗地入京，一萬私兵皆被斬殺于京都東西兩街，蔣文蔣敏二人當場斬殺！
景帝當夜接連頒發十二道旨意，一共處置了七十六名朝廷官員，其中三十五名被玉無痕當場斬殺于其府邸之中之外，四十一名三日後處斬于菜市口。
一時之間，整個京都皿流成河，哀嚎不止。
連家黨派的連根拔起，意味着京都的權貴再一次被洗牌，有些人已經隐隐看清楚了景帝到底屬意誰為儲君，手下想要有動作，卻是礙于這一場皿腥得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屠殺的震懾不敢輕舉妄動！
哪怕是事情過去了十多天，衆人仿佛還是能夠聞到這空氣裡彌漫着的皿腥味，所以即便是年關将近，整個京都大街上卻是人影稀疏。
“陛下将三皇子囚禁在了禺山？”靠窗的江甯勾起一抹笑道：“莫非是太後求了情？”
“為什麼不是為了将夜重旭留給七王爺呢？”留給七王爺繼承大統的時候威懾衆人，不是更說得通嗎？
姜南笙此話一落，不僅僅是江甯和溫文越，虞子蘇都不由得笑了。
“你們笑什麼？”姜南笙皺眉道：“難道小爺說的不對嗎？”
“威懾，對于為君之道，不是長久之計。”溫文越沉聲道：“若是陛下有意讓七王爺繼承大統，那麼不會讓三皇子好好活着，反而會立即處置了三皇子才是。”
“所以，這才是我好奇的原因。”江甯搖搖頭道：“七王爺，你給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江甯問一直坐在虞子蘇身邊沒有說話的夜修冥道。
“太後求了情。”夜修冥沉聲道，目光劃過一絲晦暗。
“話說，因為你們這鬧了一場，我這飄香樓的進項可是一日比一日少了啊。”看出夜修冥根本不想要談及這個話題，江甯很快便轉移了話題道：“子蘇，你可想好了沒有，要怎麼補償我這小本經營的損失。”
虞子蘇失笑：“東陵國齊佳郡，有沒有興趣？”
“真的！”江甯又驚猶疑，失聲道：“難不成你們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東陵國的齊佳郡了？”那要是是這樣，真的太好了。齊佳郡是東陵國最大的一個郡縣，也是東陵、飛鳳、楚國三國交界的地方，繁榮無比。
隻不過因為這幾年東陵太子死死掌控着那個地方，根本沒有其餘國家的商人能夠插足進去罷了。
虞子蘇搖頭道：“不是我們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齊佳郡，而是你有沒有興趣将江家的産業發展到齊佳郡去。讓你做皇商你又不願意，那你想要将産業做大，就隻有往外面發展了。”
虞子蘇說的是那件事情結束過後，景帝得知江甯等人所做的事情之後，想要為他們進行封賞卻被推辭的事情。隻不過倒是溫文越，因為溫右相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已經任命為了景國的右相。
“那些東西，不适合在下。以後有什麼事情，子蘇和七王爺幫幫忙便是了，更何況，還有南笙和文越二人。”江甯一愣，随即笑道：“這件事情，我會考慮一下，過幾天再給你答複吧。”
夜修冥突然道：“蘇兒，該回去了。”
原本虞子蘇想要一個人來的，可是夜修冥一聽見她想要來見的人，無論虞子蘇怎麼說都要求跟着過來，哪知道過來不過一會兒便覺得無聊了。
虞子蘇無奈一笑，知道夜修冥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便和江甯溫文越告辭離開。
“你還……真是……”她覺得已經不能用無語來形容這個醋壇子了，不就是和江甯多說了兩句話嗎，至于追着她離開嗎？
夜修冥看着虞子蘇露出的笑容，終于沒有了那一絲絲的憂郁和感傷，才放心下來。那日之後，雖然别人沒有感覺到，夜修冥卻是感覺到了虞子蘇的變化，那種低沉的笑容，讓夜修冥是心疼無比。
“夜修冥？”虞子蘇見她說了半天，夜修冥隻給了她一個含笑的眼神就不再說話，不滿道：“你說話呀！”
“還想吃那芙蓉魚糕嗎？”就在虞子蘇忍不住埋怨的時候，夜修冥突然寵溺笑道。
虞子蘇一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失笑，剛剛還在生的氣一下子就沒了，“想。”
“走吧，這會兒應該還有。”夜修冥帶着她往一旁的店鋪裡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