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9章 我們友誼長存
暮色漸沉,風雪似乎也識趣地小了些。~s′l-x`s~w/.!c-o.m+北境城方向,一隊士兵護送着幾輛牛車緩緩駛入村口。車上除了酒肉,還多了十幾個裹着厚棉襖的漢子——是北境城裡輪休的軍卒,被林擎點了名來“沾喜氣”的。他們跳下車,搓着手,跺着腳,好奇地打量着這披紅挂彩的小小村落,臉上帶着久違的松弛笑意。
耶律齊和甯婉兒抱着裹得嚴嚴實實的三個孩子,早早就等在村口。耶律齊換下了平日的玄黑貂裘,穿着一身嶄新的、靛藍色的草原錦袍,襯得他魁梧的身形更顯挺拔。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眉宇間那股沉郁之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意氣風發的紅光和一種重獲新生的昂然。甯婉兒穿着水紅色的夾襖,發髻上難得地簪了一朵小小的、絨布做的紅花,抱着小寶,站在丈夫身邊,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喜氣。
看到季如歌的身影出現在北境城士兵的簇擁中,耶律齊立刻大步迎上去,隔着幾步遠,右手便重重撫在左兇,深深一躬:“季村長!”聲音洪亮,帶着發自肺腑的感激。
季如歌一身輕薄羽絨服,外罩火狐裘衣,在暮色風雪中顯得格格不入。她微微颔首,目光掃過耶律齊紅光滿面的臉,落在他身旁抱着小寶、笑靥如花的甯婉兒身上,最後滑向村中空地上那獵獵飛舞的紅綢和蒸騰着熱氣的竈台。鴻特暁說蛧 最欣漳節耕鑫哙
“嫂子!快裡面坐!外面冷!”甯婉兒抱着孩子上前,聲音清脆歡快。
喜宴開席。沒有絲竹管弦,沒有精緻菜肴。大碗的羊肉湯冒着滾燙的熱氣,大塊的、炖得酥爛的手抓羊肉堆在粗陶盆裡。
烈酒倒進粗瓷碗,辛辣的氣息直沖鼻腔。北境城的士兵和村裡的漢子們擠在拼起的長桌旁,起初還有些拘謹,幾碗烈酒下肚,氣氛立刻熱烈起來。
劃拳聲、說笑聲、碗筷碰撞聲,在小小的村落上空回蕩,壓過了風雪的嗚咽。
大寶和二寶像兩個撒歡的小馬駒,在大人腿邊鑽來鑽去,小手裡抓着大人塞給他們的羊肉骨頭,啃得滿臉油光。小寶被甯婉兒抱在懷裡,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這喧嚣陌生的世界。
耶律齊端着酒碗,挨桌敬酒。他走到季如歌面前時,腳步微頓。季如歌獨自坐在角落一張小桌旁,面前隻放着一碗清湯,滴酒未沾。她腰背挺直如松,灰狼皮大氅的陰影将她籠罩,與周遭的熱烈格格不入。,q?i~s`h-e+n′p,a¢c!k^.-c¨o.m?
耶律齊臉上的豪邁笑意斂去,換上了十二分的鄭重。他雙手捧起酒碗,對着季如歌,再次深深躬下腰去,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着草原漢子最重的承諾:“季村長!這碗酒,敬您!再造之恩,永世不忘!耶律齊今日之言,天地為證,永不背棄!”
季如歌看着他躬下的身影,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激與決心。她沒有舉碗,隻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敬完酒,耶律齊回到主位,豪情更盛。他大手一揮,讓随行的草原護衛也加入進來。幾個剽悍的草原漢子起初還有些放不開,很快就被這粗犷熱烈的氣氛感染,操着生硬的官話,跟北境城的士兵們連比帶劃地拼起酒來。粗犷的草原牧歌和北境漢子的小調混在一起,在紅綢與飛雪中交織盤旋。
夜色漸深,雪不知何時徹底停了。一輪清冷的圓月升上鉛灰色的天空,将銀輝灑滿寂靜的雪原。酒酣耳熱的人們并未散去,有人借着酒勁在空地中央燃起了一堆篝火。幹燥的硬木枝在火焰中噼啪作響,橘紅色的火光跳躍着,驅散了寒意,也映紅了每一張帶着醉意和笑意的臉。
甯婉兒抱着早已睡熟的小寶,依偎在耶律齊身邊,看着火堆旁幾個草原護衛笨拙地學着村裡漢子跳一種簡單的踏歌舞步,笑得前仰後合。大寶和二寶在人群腿邊追逐打鬧,小臉紅撲撲的。
季如歌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席。她站在村口那棵系着紅綢的老榆樹下,灰狼皮大氅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寒風卷着殘餘的酒氣和肉香掠過,吹動她鬓角的發絲。她靜靜地看着那片跳躍的篝火,看着火光中耶律齊摟着甯婉兒開懷大笑的身影,看着士兵和村民勾肩搭背、不分彼此的喧鬧。
北境城巨大的陰影沉默地投在遠處的雪地上,輪廓森然。而腳下這小小的雪村,卻在寒夜中蒸騰着前所未有的、粗粝而滾燙的生機。那篝火的光,映在她冰封的眼底深處,跳躍着,如同凍土下悄然湧動的暖流。
她緩緩擡起手,探入大氅内襯。再伸出時,掌心多了一個深褐色的小陶瓶,瓶口的暗紅蠟封完好無損——那是備用的藥。她垂眸看了片刻,指尖在冰冷的陶壁上摩挲了一下,随即手腕一翻,小瓶無聲地滑入袖袋深處。
月光清冷,雪地無聲。她轉身,灰狼皮大氅掃過積雪,留下淺淺的印痕,身影無聲地融向北境城那巨大的、沉默的陰影。身後,雪村篝火的暖光與喧嚣,在遼闊的寒夜裡,固執地亮着。
身邊是大家圍着篝火把酒言歡,這個時候,大家都忘記了彼此的身份。就像許久未曾見到的兄弟般,互相推搡說話,然後又是嘻嘻哈哈一陣。
甚至有一些人已經開始一展歌喉,唱起了屬于草原獨有特色的民謠。
北境這邊的人,安靜的聽着,眼裡露出欣賞的神色。
就連耶律齊等人也都放下手中的酒杯,聽着。
那種獨屬于草原的特色,在夜色下傳出去很遠。
此時,天上開始飄落雪花,但是大家都沒有起身離開。依舊是坐在篝火邊,聽着民謠。
等草原這邊的人唱完之後,北境這邊的人也開始露一手。
直接拿出一個葫蘆絲,吹了家鄉小調,令人歡喜的很。
在場的人,都很安靜的聽着,彼此再沒有距離。
而這些,是季如歌想看到的。
如果能換來太平盛世,誰又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