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藥入口。
原本即将隕命的小乞丐面色漸漸紅潤，傷勢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了起來。
顧青雲長長松了口氣。
轉而看向那白衣少年：“謝了！”
“不必謝我。”
白衣少年搖搖頭：“承一樁因，還一樁果，咱們之間……兩清了。”
顧青雲一怔。
他總覺得，對方話裡有話，說的并不是那令牌的時候。
眼見對方身形漸遠。
他想到先前那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不由脫口道：“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這麼巧？”
白衣少年沒回頭，隻是笑道：“我也有這種感覺。”
話落。
他繼續邁步前行，隻一會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顧青雲視線中。
也不知為何。
明明對方隻是走出了巷子，他卻覺得對方走出了他的人生，與他……再無瓜葛交集！
“青雲。”
見顧青雲怔怔出神，顧山來到了他面前，輕歎道：“你這麼做，可想好給大族老，給你族兄堂弟……以及給我一個交代了嗎？”
“爹，對不起……”
顧青雲羞愧難當。
因為他的舉動，等于拿全族的未來作為代價，救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乞兒。
“我說了。”
顧山搖頭：“你不後悔便好，至于大族老和其他人那邊，由我去說，你先跟我回去……”
“不。”
顧青雲卻苦笑道：“爹，我不回去了。”
“為何？”
“我，沒臉見他們，我也……不想再拖累他們了。”
天生絕脈。
注定無法修行。
他覺得他就算回去，就算所有人都不怪他，他也沒臉面對那些人，更沒臉再讓整個家族填補他這個注定看不到盡頭的無底深淵了。
顧山又皺了皺眉。
“青雲，你認真的？”
“我不能修行，這輩子注定了是個凡人，凡人和修士，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
“……”
顧山久久不語。
“等爹處理完了家事。”
“便再回來看看你。”
半晌之後，他突然拍了拍顧青雲的肩膀，溫言囑咐道：“青雲，其實哪怕你能修行，爹也從來不希望你成為那最強者，走那虛無缥缈的最強之路……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好，千萬不要讓爹擔心，行嗎？”
顧青雲下意識點了點頭。
隻是覺得有一絲不對勁。
他發現，自從他說出了要成為最強者的那一刻，顧山就很關注這件事，如今雖然字字句句都離不開愛護和關懷，他卻總有種被束縛的感覺。
似乎……
對方總想把這個念頭從他腦海中掐滅一樣！
想到這裡。
他連忙搖了搖頭，看着顧山遠去的背影，有些愧疚。
虎毒不食子。
自己的生父，怎麼可能會害自己呢？
……
高天之外。
“衆生念？衆生善？”
彭黎感知到那片超級大世界發生的情況，不由感慨道：“倒是沒想到，他的衆生道裡，還藏了這樣一面！”
“不奇怪。”
玄蒼淡淡道：“茫茫衆生，一體兩面，有惡自然有善，有執必然有念……巴多，這個衆生之善，便交給你調教了，如何？”
巴多皺眉。
“我可不會教人向善！”
“可相比我們而言，你的性子更直，也更适合教導他，不是麼？”
“……”
巴多眉頭皺得更深了，隻是也沒有拒絕。
偉力流轉下。
一名身形高壯的中年男子落下了身形，看也不看二人一眼，剛要前往那片超級世界，身形忽而一僵！
他！
被盯上了！
……
超級世界内。
辭别了顧青雲，顧山踏上了返程之路，隻是和先前那副慈愛父親的形象完全相反，此刻的他臉上一片平靜漠然，平靜漠然之中，又帶着一絲隐憂。
“連絕脈……都困不住極之力麼。”
剛說到這裡。
他似感應到了什麼，冷冰冰地朝天穹外看了一眼，帶着一絲不容人拒絕的意味，眼底深處，一枚鬼頭符文虛影一閃而過！
……
世界之外。
巴多被那道世界之内的目光一看，頓時不動了！
不隻是他。
就連玄蒼和彭黎，也感受到了那一道充滿了警告意味的目光。
“這……”
彭黎眉頭大皺：“怎麼回事？輪回印為何要警告我等？”
“還不懂？”
巴多淡淡道：“它不想我們過多幹涉那片世界的運轉。”
“它在想什麼！”
彭黎有些不理解：“這顧寒早已遺忘了一切，斬斷了過往，如今不過是個普通生靈罷了……留着他還有什麼用？莫非他身上還有什麼潛在的威脅？”
“或許……”
就連玄蒼，也有些不确定了：“或許他身上的道，還未被剝離幹淨。”
“衆生道？”
“不，不是衆生道。”
玄蒼搖搖頭：“我能感覺得到，他的衆生道已經完全被剝離……或許他還走了别的路？”
修行一道。
專精一條路，自然能心無旁骛，自然能走得更遠。
可……
總有一些例外的存在，身兼兩道或數道。
“什麼路？”
彭黎卻不信，冷笑道：“雖說道法萬千，可這世間還有比衆生道更難走的路？這輪回印連他的衆生道都完全剝離了，莫非還斬不斷其餘的路？”
“那就……無從得知了。”
玄蒼沒有正面回答，隻是心底深處突然有些擔憂。
若猜測是真。
那顧寒究竟走上了一條怎樣的路，才會比衆生道還強，才會曆經三百六十五個輪回以後還在，才會讓輪回印都有些束手無策，無法輕易剝離？
若真有。
那先前為何不見顧寒用過？
……
距離顧山離開，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了。
藥神谷外的那座凡人小鎮外。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靜靜站立，身上各自背了個小包袱。
高的自然是顧青雲。
矮的卻是被救回來的顧念。
和先前的小叫花子形象不同，此刻的他洗得幹幹淨淨，還換了一件新衣服，生得眉清目秀不說，再加上兩隻黑溜溜的靈動眼睛，煞是惹人喜愛。
“公子，咱們要走了麼？”
“恩，要走了。”
“去哪呀？”
“……”
顧青雲擡頭看天，刺目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卻感受到一絲前所未有的輕松。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