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

　　一處廢棄的破舊老房子裡，夫妻倆在堂屋裡。

　　妻子在做飯，丈夫抽着煙，在埋怨她。

　　“都怪你，當時我就說，隻要男娃就行，不要那個女娃娃！”

　　山裡人，生不出孩子的夫妻倆，買個男孩子，自然是為了傳宗接代。

　　“怪我？”

　　妻子也不是個好脾氣的。

　　“當時是不是你非要那個男娃的？”

　　可是，當時賣家手裡，就隻有一個了。

　　“我說再等一等，是你非不願意等！”

　　當時的情況是，元寶抱着君君，死活不肯撒手，“我要和妹妹一起！誰也别想把我們分開！”

　　于是，夫妻倆隻能兄妹倆一起買下了。

　　“就因為你，還多花了錢！”

　　妻子氣得，直罵到丈夫臉上，“現在倒好，就因為這個女娃，被人追的，連家都回不了！”

　　丈夫聽着，沉默的抽着煙。

　　好半晌，突然說到：“要不，想辦法，把女娃給扔了吧。”

　　他現在想起來，“那個城裡的小白臉，嘴裡喊着君君，君君……”

　　這個名字，他有聽元寶這樣喊過。

　　“是她老子找來沒錯了！”

　　咬牙橫道：“那個小白臉不太好惹，留着她是個禍害！不如扔了！”

　　“扔？”

　　妻子一臉懵，“那也是花了錢的！”

　　雖然是個女娃。

　　“這種時候，錢還重要？要是舍不得女娃，連那個男娃，你也守不住！”

　　“哦……”

　　妻子吓住了，咽着口水，往裡面看了眼，小聲問道：“那怎麼扔？”

　　好些天了，那個男娃一直守着妹妹，寸步不離的，坐在一起，都要手牽着手。

　　“總會有辦法。”

　　丈夫想了想，“等到晚上，他們總要睡覺的。”

　　“晚上？”妻子咂舌，“那扔出去，孩子還能活嗎？”

　　“那你說怎麼辦？”丈夫沒好氣，狠狠瞪了眼妻子，“你來辦！”

　　妻子嗫嚅：“那……聽你的。”

　　“行。”丈夫催促，“趕緊做飯！”

　　“知道了。”

　　…

　　房門被拉開。

　　床上，君君往元寶身上靠了靠，小小聲帶着驚懼和恐慌。

　　“哥哥。”

　　“不怕。”

　　元寶握緊妹妹的手，“哥哥在，哥哥會保護你的。”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這些天，卻一直陷在深深的自責裡。

　　他知道，他們是被拐賣了。

　　都是因為他！

　　要不是因為他，妹妹會好好在家裡，有疼愛她的二叔和姑姑。

　　妹妹跟着自己一起丢了，二叔和姑姑該急瘋了！

　　對了，還有爸爸，他不見了，爸爸一定也急瘋了……

　　但最可憐的，還是妹妹。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妹妹。

　　“肚子餓了吧？”

　　門口，有人走了進來，是那個妻子，朝着倆孩子微微笑着。

　　招招手，“快出來，吃飯了。”

　　咕咕。

　　君君看了眼元寶，肚子适時的發出了叫聲，“哥哥，餓。”

　　“吃飯。”

　　元寶點着頭，牽着妹妹的手，跳下了床，跟在女人身後出了房門。

　　外面，簡陋的桌子上，飯菜已經做好。

　　很是簡陋，和他們在家裡的，完全不能比，但他們餓了，沒辦法挑。

　　元寶牽着君君，在小闆凳上坐好。

　　“吃吧。”

　　女人在他們面前，一人放了一碗飯，緊接着，又往元寶的碗裡放了隻雞腿。

　　“好好吃。”

　　元寶沒着急吃，盯着君君的飯碗，等着女人給她雞腿。

　　但是，沒有。

　　元寶皺起了眉頭，去問女人，“我妹妹呢？她的雞腿呢？”

　　“哈？”

　　女人笑了起來，“一隻雞隻有兩條腿，你一個……”

　　指了指門口，捧着飯碗在吃飯的男人，“你爸爸一個，沒有了啊。”

　　爸爸？

　　元寶惡心的想吐。

　　就那麼個窩窩囊囊的男人，配當他的爸爸？

　　“不行。”元寶搖搖頭，“妹妹也要雞腿！”

　　“你這孩子……”

　　妻子一噎，哄着他，“你吃你的，她一個女娃，吃什麼雞腿？吃了也是白吃。”

　　這是什麼道理？

　　元寶不懂。

　　在家裡，女孩子是金貴的。

　　像奶奶，姑姑，君君……都是要被寵着的。

　　爸爸教導他，男子漢要保護女生，男子漢就是要吃苦的。

　　但元寶明白，雞腿隻有一個，那個妄想當他‘爸爸’的男人，是不會把雞腿讓出來的。

　　“給。”元寶夾起自己碗裡這隻，放到了君君碗裡，“吃吧。”

　　“哥哥吃。”君君嘟着小嘴。

　　“妹妹吃。”

　　元寶索性伸手過來，捏起雞腿，喂到妹妹嘴邊，“啊……張嘴。聽話，乖。”

　　“哦，啊……”君君乖乖的張開了嘴，咬住了雞腿。

　　“好吃嗎？”元寶期待的看着妹妹。

　　“嗯！”君君小嘴上都是油，滿足的笑了。

　　元寶暗暗道，他讓妹妹吃苦了。

　　像雞腿這種東西，在家裡時，稀松平常，妹妹還不一定願意吃。

　　但在這裡，卻成了難得的美味。

　　“哥哥。”

　　君君心裡也記挂着哥哥，舉起咬得七零八落的雞腿，遞到元寶嘴邊，“你也吃。”

　　“你吃。”元寶搖着頭，不肯，“哥哥不愛吃。聽話，都吃了。”

　　“好哦。”

　　君君低下頭，認真啃雞腿。

　　一旁，女人看着，氣笑了，指着元寶，“你這孩子……是不是傻啊？”

　　催促着，“吃吧吃吧，快吃吧……吃完了，早點睡覺。”

　　這女娃，是留不得了。

　　男娃這麼一直護着，不是供了個小祖宗？

　　…

　　吃過飯，元寶和君君又被關進了裡面的房間裡。

　　房間很小，原本是有窗子的，但是，已經被男人從外面給釘上了。

　　加上門也是鎖着的，他們想要跑，是根本不可能的。

　　棉花褥子鋪就的床上，元寶和君君并排躺着。

　　“哥哥。”君君小小聲，“我頭癢。”

　　“哪裡？”元寶轉過身體，擡起手，“哥哥給你撓撓。是這裡嗎？”

　　“上面點。”

　　“這裡？”

　　“嗯。”

　　元寶給妹妹撓着頭，又心疼了。

　　妹妹跟着他，這麼多天了，都沒洗澡。

　　“哥哥。”

　　君君突然說道，“我想爸爸媽媽，還有太奶奶，大舅舅、小舅舅……”

　　“我也是。”

　　元寶皺着小眉頭，哄着妹妹，“不怕，二叔和爸爸，一定在找我們了！乖乖等着。”

　　握緊妹妹的手。

　　“二叔和爸爸來之前，相信哥哥，哥哥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嗯。”君君點着頭。

　　“君君乖，睡覺了。”

　　“哦。”

　　君君聽話的，閉上了眼，很快，打起了小呼噜，睡着了。

　　元寶側着身子，牽着妹妹的手，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