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一章 牛黃插曲,賈天龍錢不夠了!
原本以為貝母季已經過了一大半,每天收貝母的數量差不多穩定下來,李龍和顧博遠兩個都松了一口氣。
沒想到來這裡賣貝母的人又突然多了起來,客流量最多的時候甚至比那兩天還要多,巅峰的時候,一天竟然能收到近五百公斤幹貝母!
李龍和顧博遠兩個都有點傻了,這是啥情況?
錢流水般出去,收拾的幹幹淨淨的貝母收了進來,裝袋拉回到了大院子裡。
李龍是又碰到了那個他最初在幸福收購站截胡的拖拉機手,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你說啥?幸福收購站被封掉了?”李龍一臉的驚訝,“為啥啊?”
“據說是偷稅漏稅,還有手續不全之類的。反正聽說前幾天一直在被查,老闆也不露面,後面老闆露面了,想托關系也晚了。”
拖拉機手的語氣裡明顯帶着幸災樂禍。這個貝母季,他有一半的貝母是賣給幸福收購站的,說實話先前沒感覺啥,但和李龍這邊一對比後就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少賺了這麼多錢!
就那半個貝母季,他少賺了差不多近兩萬塊錢!
這可不是他一個人的買賣,大家一起湊起來的,不過他出大頭,賺的也多些,算一算至少該多分近一萬的。
一萬啊,一個貝母季少賺一個萬元戶——雖然現在八五年,萬元戶在北疆的含金量沒那麼高了,但那也是萬元戶啊——普通老百姓,一年到頭,能落下一千多塊,已經很利害了好吧?
雖然工人工資連年漲,但現在熟練工也不過八十多塊錢,還沒到一百呢。
“聽說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讓人查封收購站都是小事,好像大頭生意,往外面做的,給口裡賣東西的生意都讓人給斷了,這回牆倒衆人推,以前他得罪了那麼多人,這回該受罪了!”
聽了這個拖拉機手的介紹,李龍算是明白了。
嘿,自作孽不可活。這時候他還沒把幸福收購站的事情和自己這邊情況聯系上。
連着四天,收了一噸多的貝母後,來賣貝母的慢慢又少了,但就算少,也比最開始要多的多,一天能收個兩百公斤左右。
每天來收購站這裡賣貨的,有八成是外地人,兩成是本地的。
不光來賣貝母,還有賣皮子、甘草、鎖陽等藥材以及銅器、銀器,甚至還有過來賣牛黃的——你敢信?
如果不是顧博遠知道一點這個,李龍都把人給禮送出去了。
來賣牛黃的不是本地人,呼縣南山牧場的。那邊和瑪縣的牧業隊情況不太一樣,原來的牧場牛羊直接折價賣給了牧民,有點像四小隊包産到戶後分隊産一樣。
這個來賣牛黃的是個漢族人,叫吳水軍,也算是支邊過來(逃荒過來)到那裡落的戶,原來家裡養過牛,也算專業對口。
南山牧場他們這個隊裡,就吳水軍一個漢族,其他都是哈薩克、維吾爾族,其他人是不知道牛黃的。出牛黃的牛也不是吳水軍家的,是他鄰居一個哈薩克族人家的,一直病着,快死掉的那種,瘦弱,然後被吳水軍給買了。
鄰居不給賣,說這牛要死了,賣了吳水軍會虧,吳水軍知道鄰居實誠,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鄰居不太相信。吳水軍就先把牛牽過來,宰了之後,還真掏出一塊小雞蛋那麼大的牛黃來。
這年頭天然牛黃還不是那麼貴,他要拿去縣藥材公司出售,那邊不認,然後就經人指點送到這裡來了。
李龍也把不準,顧博遠隻是覺得像,李龍幹脆就開着吉普車帶着這個吳水軍去找梁東樓。
梁東樓正在菜園子裡弄菜,拖拉機不在,李龍猜測應該是梁文玉開出去辦事了。
“小龍來了啊?”院子裡正在擇芹菜的陳秀珠站起來笑着打招呼,“這是過來有事?”
因為吉普車裡有陌生人,陳秀珠問過之後就去倒水。
提着鋤頭從菜園子出來的梁東樓就着壓井洗了洗手——這壓井還是李龍他們給打的。這邊生産隊其實比四小隊那邊先進,在于村頭已經打了一眼機井,村裡人能喝機井水。
但喝機井水得去拉,哪有家院子裡的壓井方便?
“叔,有個事情要麻煩你。”吳水軍比較急,今天還要趕回呼縣,李龍也就沒客套,直奔主題,他示意吳水軍拿出東西來,然後繼續說道:
“這位同志過來到我們收購站賣牛黃,我不認識這個,也不知道啥成色。”
當着吳水軍的面,他也不好說不知道真假,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牛黃?來,我看看。”雖然現在已經不怎麼給人看病了,但家傳的底子還在,梁東樓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見過牛黃,知道這玩意兒主貴,這新鮮的也算是頭一回見。
吳水軍這時候也不确定了,赤腳醫生的普及讓普通老百姓也知道膽結石是啥東西,他這玩意兒是從膽裡搞出來的,藥材公司不收,總不能是個大号膽結石吧?
說實話,這時候吳水軍也是強撐着。他來的時候和鄰居誇了口,開玩笑說如果這膽賣掉,給鄰居買輛自行車。
鄰居家算定居牧民,有自己的草場,平時騎馬,現在買不起拖拉機,孩子上學就想有個自行車。
所以吳水軍才敢這麼說。
梁東樓拿着那塊牛黃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吳水軍的心就跟着起起伏伏。
“嗯,是牛黃,而且是膽黃,不錯,能有這麼大,少見。”
“真的?那太好了。”李龍還沒說話,吳水軍先叫了出來,“那這位老叔,這牛黃,值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錢?”梁東樓看了他一眼,問道。
“能有個五百塊錢?”吳水軍和大部分普通老百姓一樣,知道牛黃珍貴,但這玩意兒具體的價錢,他就不清楚了。
“牛黃狗寶豬寶都是好東西,但這玩意兒,各地價格不一樣。”梁東樓把東西還給吳水軍,然後扭頭問李龍:
“你真想收?”
“是真的那肯定收。”李龍也不傻,這玩意兒不管是收走了交給賈天龍去賣,還是留着自用都是很好的。
“你給他拿兩千塊錢……”梁東樓想了想說,“這牛黃有一百多克,怪重的,清理一下純的也上一百克了。”
這時候牛黃價格梁東樓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記得自己在口裡的時候,藥房賣這個,就是按克算的。
“兩千?”吳水軍張大嘴巴,合不上了。
他想着能賣出一頭牛錢就很好了,竟然出兩千?
“嗯,不虧你。兩千,你賣不賣?”
“賣,咋不賣?孫子才不賣!”吳水軍突然吼了起來,把那塊牛黃直接塞到了李龍的手裡,眼睛紅紅的。
李龍不知道怎麼惹到了這個漢子的傷心事,但既然對方賣,那他就去吉普車跟前,從自己的包裡取出錢來,一沓沓給吳水軍點清。
吳水軍接過錢抱在懷裡,突然扭頭到菜園子門口那裡哭了起來。
“想起傷心事了。”梁東樓感慨一下,然後對李龍說道:
“這個是好東西,收好。藥材公司那邊就不去了,有些國營單位的人未必懂這個,你那邊不是有收貝母的合作人嗎?問問他。”
有吳水軍在,梁東樓沒多說,但意思李龍很明白。
算淘到寶了。
李龍把吳水軍送到汽車站,這個漢子千恩萬謝的和李龍道别,然後抱着自己的布包進了汽車站。
收牛黃隻是一個插曲,總的來說,收購站的名氣越來越大,來賣各種東西的人都有,反正最近稀奇古怪的東西李龍見了不少。
後來他知道,八十年代牛黃按克論價,品質好的牛黃,是以一克一百元左右的價格來論的。當然,後來有了人工牛黃,天然牛黃的價格沒被炒上天,但幾十年後,依然是每克一兩百元的樣子。
不便宜。
算是賺了不少。
還有人抱個了大肚瓷罐子過來的,說是古董要賣,開價還不低,一個罐子要兩百,讓顧博遠罵回去了——說這玩意兒是原來裝骨殖的,就是古代版的骨灰罐,那能敢收?
李龍也算是開眼了。
五天後,賈天龍再次到李龍這裡來,因為存的貝母更多了,這一回賈天龍帶的錢不夠——他也沒想到,李龍這邊的生意竟然能觸底反彈,幾天時間又收到了近兩噸的貝母。
而他隻帶了能收一噸多貝母的錢。
因為這事,李龍把牛黃的事情給忘記了。
錢已經快收麻了,李龍去存一半,剩下的作為流動資金來用。
去了庫存,加上客流量有所回落,李龍這才匆匆的有機會去到林業隊那邊收貝母。
艾裡是真的有點急了,李龍是從運輸公司那邊“借”了一台大卡車過來的,看到大卡車到了,正和一個護林員說話的他幹脆也不說了,揮手讓那個護林員離開,自己跑到了卡車邊上,等李龍下來後,直接一巴掌拍在李龍肩膀上:
“阿達西,你再不來,這些貝母我就賣給别人了……”
李龍和林業隊關系深遠,本身也帶着編外護林員的身份,加上頭幾次收貝母給的價也不低,所以艾裡他們盡管碰到過其他二道販子,但主要還是想把貝母賣給李龍。
但這足足等了十天,庫房快裝不下了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龍急忙緻歉,“這段時間太忙了,來賣貝母的太多,我們那邊一個人忙不過來。”
“那你以後還收不收我們的貝母了?”這麼一聽,艾裡就有點緊張。他擔心李龍收購站那邊收的多,這邊就不來了。
“收啊,你們有多少我收多少!”李龍打了包票,“放心,别人的不收,你們的也要收,咱們是朋友嘛!”
“好好好。”李龍這番聽着很講義氣的話,艾裡就覺得很舒服,“來來來,先喝馬奶子嗎?先看貝母?剛才有人給我送來一籠子馬奶子……”
酸馬奶是好東西,可惜不是哪個人都能喝得慣的。李龍偏偏還能喝。
不過他還是指了指庫房說道:
“先辦正事吧,把貝母弄完,你那籠子馬奶子送給我了,我拿回去喝怎麼樣?”
“沒問題沒問題!”艾裡笑着去打開了庫房的門,然後沖遠遠的一個小夥子吼了一聲:
“艾孜卡爾,叫幾個人過來幫忙!”
很快,七八個小夥子就笑着跑了過來。這些有認識李龍的,就跟李龍打招呼,不認識的也好奇的看着他。
去年前年李龍開拖拉機來過這裡,這裡不少人知道這個編外護林員的事情,他救過這邊一個小夥子,護林員們都承他的情。
賣貝母的事情在林業隊算是公開的,李龍每收一次貝母,這些護林員就能分一些錢,他們自然開心的很。
雖然過了十天,但庫房裡至少有一百多公斤的貝母發黴,不能用了。
李龍黑着臉,艾裡倒沒覺得什麼,往年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哪年林業隊收的新鮮貝母沒有幾百公斤壞掉的?
這些貝母就倒進了庫房邊上的水溝裡。
李龍很心疼,但也沒辦法。前幾天實在太忙了,到現在他都沒去供銷社一趟。這段時間不光他忙,顧博遠也忙,每天中午飯都是在收購站吃的,楊大姐或者顧曉霞送的飯。
那些來收購站賣東西的人,也就看中了李龍他們敬業的這一方面——一來服務熱情,二來敬業,不像其他收購站,跟國營的一樣,到點下班,根本不去管那些來賣東西的是從哪裡過來,需要坐多長時間車回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邊給的價格高。
艾裡還是那樣,任由李龍來評級、定價、稱重。這回李龍拉來一台磅秤,結束了他前幾次估算的曆史。
雖然李龍估算的也挺準的,但怎麼也沒秤給人印象直觀。
最終結算,這裡鮮貝母有七百多公斤,折三千塊錢,半幹半濕的貝母五百多公斤,折八千塊錢,幹貝母三百多公斤,折八千塊錢。
李龍給的價格不高,三樣加起來不到兩萬。
但艾裡很開心——已經很高了。
不給高價的原因是這些貝母從那些采藥人手裡直接挖過來的,雜質太多,沒有清洗,李龍弄回去後還得二次處理。
“走,喝馬奶子裡,喝剩下的,你帶走!”點清了錢之後,艾裡興奮的說道。
酸馬奶普通人要喝的話,最好是加糖,不然喝不下去。
艾裡給他倒了一瓷碗,加了糖,又準備給司機倒的時候,司機急忙擺手,表示要一碗清茶就好了,他可喝不慣這膻膻的東西。
李龍拿着勺子邊攪邊喝着酸馬奶,空了問艾裡:
“艾裡,還有一個星期,這山裡的貝母就差不多開花了吧?”
“現在已經有開花的了,人少了,你最多能再來一次。這回我就不擔心了,過個十天半個月來都行。”反正再收貝母也收不到那麼多了。
“我也得早早來,再有貝母爛掉咋辦呢?”李龍搖了搖頭,品味着酸馬奶酸甜味道。
這玩意兒雖然有點涼,但說是養胃,發酵過的,有那麼一點點酒味兒——如果在常濕下放半個月,就成馬奶酒了。
味道很香,喝起來不一樣。
在北疆,如果是初來這邊的人,總能喝到一些以前沒品嘗過的東西——比如酒精度很高,後世也很出名的大烏蘇,比如啤沃——這個就連一些本地人也不知道,比如卡瓦斯,比如酸馬奶,和鮮榨的石榴汁,這玩意兒也會發酵,常溫放三天,就有酒味兒了。
當然,各地都有這樣的特産,有些特産就是走不出本地,卻又深受來這裡遊玩的客人的喜歡。
連喝帶拿,李龍帶着卡車回去,把貝母卸到大院子,然後又繼續去收購站忙活。楊大姐看着兩個孩子的時候,順便就開始淘洗那些貝母。
閑不住的人——眼下李龍給楊大姐開的工資已經達到了八十塊,楊大姐覺得自己做的事情,真撐不起這個工資,她就盡量多幹一些。
雖然已經和李龍顧曉霞他們生活的跟一家人一樣,但人家給的多,楊大姐這個本份人不多幹點,心裡有愧。
又持續了四五天,貝母季慢慢淡了下去,來的人沒那麼多了,每天收的幹貝母在兩百公斤左右,皮子倒是多了起來。
好在現在秩序好太多了,哪怕郭鐵兵他們不來,李龍這邊顧博遠一個人也能維持,特别是那些本地的二道販子,甚至會在人多的時候,主動承擔起維持秩序的事情。
通常這個時候,李龍會弄來一個大桶,桶邊挂一個鐵皮馬勺,邊上放一個方凳子,凳子上一撂搪瓷大碗。
桶裡裝的是紅褐色茶水——磚茶燒的,過來的人誰渴了自己舀着喝。
這在後世算是非常普通的一個動作,就惹來了一片的贊歎——說實話,這時候哪怕能放一桶涼水,那些人也開心啊。五月底,暑氣已經開始聚攏了,天熱了起來,收購站的院子邊上雖然有樹,但并不足以完全覆蓋,排隊的時候,熱啊!
這些小細節,一點點的讓這些過來賣貨的人,覺得這個收購站做的好。
潛意識裡,以後賣東西,甯願遠點兒,也希望到這裡來。
閑下來後,李龍去了一趟供銷社,從李向前的嘴裡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你是說,相當于是我間接的搞垮了那個幸福收購站?”
“差不多吧。”李向前笑咪咪的看着李龍,那表情就差說:“你說怎麼謝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