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春帶着人找到趙仲良時,僧錄司的船剛剛離開。
“那些人走了?”孫長春道。
趙仲良點頭。
“劉一桂也太緊張了些,”孫長春搖頭,“不過就是來做法事的僧人,他也要再三去查驗。”
趙仲良看向孫長春,目光中頗有深意。
“怎麼?”孫長春不解,“我說的不對?”
趙仲良搖頭:“這一點,你不如劉一桂。”
孫長春盯着趙仲良,然後他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你說那……那些人……”有問題?
趙仲良微不可查地應了一聲。
孫長春半晌才回過神,一把攥住了趙仲良的手臂,他下意識地往河面上看:“她們是來抓……”
孫長春沒說完就從趙仲良目光中得到了答案,他接着道:“那你有沒有過去……說……”
“我沒說。”
孫長春目光登時暗淡下去。
“是她先與我說的。”
趙仲良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最近這些年,他很少會笑,但今夜卻有些控制不住。
如果有活路,誰會想死?
孫長春心中滿是歡喜。
“可……可靠嗎?”
趙仲良沒有猶豫:“我信她。”
有了人幫忙,他們就更容易抓住三掌櫃,赢下這一局。
“我現在就去安排,”孫長春道,“讓兄弟們打起精神。”
……
與此同時。
汴京城北門。
守城的門丞,在離城門不遠處的一條巷子裡,接到了四個人,這四人穿着似尋常百姓,隻是露在外面的臉和手,格外的光滑、細嫩,一看就沒幹過什麼粗活兒。
“你們幾個一會兒跟着我走,千萬不要鬧出任何動靜。”門丞吩咐着。
四人應聲。
門丞眉頭緊鎖:“白日裡不肯走,偏偏等到這時候,知不知道我冒着多大危險來接應?”
四人中的一個站出來拿出張兌票給門丞:“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望您笑納。”
門丞看着兌票上的銀錢,笑着收入懷中:“知會外面的人了嗎?隻要送出城門,我可就不管了。”
四人忙點頭。
“那就跟我走吧!”門丞提着燈籠向周圍看了看,這才帶着四人徑直往城門口而去。
本該守在那裡的門檢和兵卒不知道去了哪裡,提着燈籠的門丞走到城門前,輕輕一拽,厚重的城門竟然就閃開了一條縫隙。
四人互相看看,原來門是早就留好的,當即他們也不耽擱一個個順着那縫隙擠了出去。
正當幾人要離開之時,忽然聽得城門口發出一聲厲喝:“誰在那裡?”
幾人一驚,忙拔腿向前奔去。
這些是汴水上孫家、周家、吳家、鄭家的當家人,他們這些年私底下與夏孟憲勾結,沒少為夏孟憲做事,夏孟憲被抓之後,他們也惴惴不安,恐怕下一刻朝廷就要抓他們。他們在汴水上有船隻,卻不敢從汴水上走,幹脆反其道而行,買通城門領從北城走。
白日裡他們已經送走一些族中的子弟,發現沒有被人察覺,他們四個才敢動身,卻沒想到,剛剛出城,就被人發現。
想一想八成是有人早就發現了蹊跷,專門在這裡等着他們出現。
到底是誰告的密?現在也沒有功夫去想,四人隻有豁出性命往前跑,幸好四家早有人等在那裡接應,一群人立即上前拉起自家的老爺就開始奔逃。
“宿衛軍,”一個聲音喊道,“跟随我去拿人,那些偷偷出城之人,一個都不要落下,全都捉回來。”
火把亮起,城門大開。
一騎人馬沖着那四家人而去。
馬蹄聲,叫喊聲,登時打破了靜寂的黑夜。
……
劉一桂帶着人在水面上走了一圈,那些尼姑走了之後,水面上恢複安靜。出去探查的船隻陸續回來,都沒有再發現問題。
但他們依舊沒有動,還在等消息。
劉一桂的手下低聲道:“咱們現在還不走?”
劉一桂道:“還不是時候。”
手下人一頭霧水,從劉管事這裡打聽不到一點消息,他們都懷疑,今晚到底會不會動身?
劉一桂向城北的方向張望着,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一條小船快速向這邊而來。
“那四家人被發現了。”
汴水上的四家人,得知夏孟憲出事之後,就買通門丞将自家子弟送出城,白日裡一直都很順利,沒有引起朝廷的注意,直到方才……被巡查的宿衛軍發現了端倪。
應該說,是他們的人給宿衛軍送去了消息,為的就是将宿衛軍和巡檢司吸引過去。
宿衛軍和巡檢司盯着那邊,他們就安全了。
劉一桂道:“是時候了,告訴船隊,現在就動身。”
手下立即應聲,忙将消息傳下去。
夏子喬已經快沒了耐心,終于聽說船可以動了,臉上立即露出笑容。雖說家破人亡,父母生死難料,但知曉自己就要脫身了,還是心中歡喜。
“我們的船可是在最前面?”夏子喬問葛英。
葛英點頭:“之前船隻都藏了起來,現在開始動了,也就能看清楚了。前面四條船護着咱們前行,左右兩條船也安排了人手,萬一有衙門攔路,他們就會迎上去,為我們打開一條通道。”
“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我們定能順利脫身。”
夏子喬深吸一口氣:“那就好,等風平浪靜之後,我們再設法回來,一定要為父親報仇。”
船隻行進的格外快。
前面的關卡已經安排好,他們會暢通無阻。
隻要今晚沒有事,他們就能順利脫身。
大約是護衛的人很多,夏子喬漸漸放下心來,在船頭站了一會兒,就要回船艙去歇着。今天着實耗費了他太多的體力。
靠在躺椅上,夏子喬昏昏欲睡,即将進入夢鄉時,忽然船身就是一晃,緊接着,他聽到外面傳來破空聲,仿佛是什麼東西向他們疾馳而來。
他睜開眼睛透過窗子向外看去,黑暗之中一點火光,如同隕落的星辰,迅速向他而來,夏子喬吓了一跳,整個人從躺椅上掉落。
“砰”“砰”“砰”
數不清的羽箭射入木闆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是人的慘叫聲。
一支羽箭落入船艙,箭上燃燒的火光登時點燃了艙内的布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