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信聽着淮郡王的話,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二妹妹與淮郡王定下婚約時,他聽到女眷與母親閑聊,說淮郡王對二妹妹一片癡心,但是他私底下和淮郡王相處時,卻并未感覺到這些,隻覺得那些人有些言過其實。
淮郡王的性子看似溫和,其實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對淮郡王的認識永遠都停留在初見面,很難窺探到他心中所想。
或許這就是皇族與尋常人的差别。
可就在方才淮郡王說了那番話之後,讓謝承信開始相信,郡王爺是欽慕二妹的,若非格外上心,絕不會花這麼多精神,去探知二妹妹的心思。
不了解内情的人,定然會豔羨不已,但謝承信卻仿佛被人置于火上,内心焦躁,如坐針氈。
父親以為淮郡王沒有見到二妹妹的真容,就能魚目混珠,若是清楚了實情會不會後悔?
淮郡王道:“我與母親說了,讓她出面請二娘到府上做客,二娘多來王府幾次,傳謝家閑話的人就會少了。”
這是借秦王的名頭打壓下面的人。
淮郡王的周到讓謝承信有些難以承受,他忙做出感激的模樣:“多謝郡王爺。”
兩個人在路口分開,謝承信一路往家中去,此時此刻他腦子裡再也裝不下别的,全都是謝大娘子和淮郡王,踏進了大門,管事剛好迎上來道:“大郎君可算回來了,夫人正讓人四處找您呢!”
謝承信點點頭,換了一身衣服,就去給周夫人請安。
周夫人見到謝承信立即開口道:“去哪裡了?”
謝承信試探着道:“到南城碼頭看一看。”
周夫人思量片刻:“南城碼頭……不是那謝氏的地方?”
“是,”謝承信應聲,“母親還記得謝氏?”
周夫人道:“如何不知?之前還在寶德寺見過一面。最近發生的許多事都與那謝氏有關,那婦人委實是個禍端。”
謝承信仔細看着母親,卻沒有從母親臉上看到任何情緒波動。
周夫人話鋒一轉,苦口婆心地勸說:“莫要再去那些地方。你父親衙門事多,你這個嫡長子就算不為家中分憂,也不要再生出别的亂子。”
謝承信應聲。
周夫人想到謝易芝的臉色,就又叮囑:“你父親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謝氏一族将來都在你這個嫡長子肩上。”
往常督促他上進的話,謝承信隻覺得厭煩,可今日不知不覺就入了耳。
他可能真的肩負着謝氏一族的興衰。父親以為足不出戶就能躲過危險,殊不知……他以為能給謝氏帶來富貴榮華的婚約,将來可能會成為滅門的災禍。
他想不出郡王爺知曉二妹妹是假貨之後,作何思量?
會不會覺得被謝家戲耍?
若是就此查下去該怎麼得了?
謝承信一臉恍惚,周夫人見到不疑有他,隻是以為長子似往常一樣,不喜她的念叨。孩子大了,不聽管束,不像幼子那般乖順聽話。
周夫人擺了擺手:“莫說我沒提醒你,觸了你父親的黴頭,免不得要罰你。”
謝承信想要說些什麼,看到母親那不耐的神情,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不管他與母親說些什麼,母親隻會立即告訴父親。
再者……這事涉及到假二娘的身份,父親做了些什麼,母親根本不知曉。
恍恍惚惚回到屋子裡,謝承信躺在床上,想到了南城碼頭的情形,在寶德寺見到謝娘子的時候,他還覺得再怎麼樣,父親都會将事情處置好,謝娘子威脅不到謝家。
親眼看着夏孟憲等人被抓,謝娘子接掌瓷行行老,他就開始害怕起來。
謝家有一日會不會與夏家一樣?
如果二妹妹想起了從前的事,再找到淮郡王幫忙……
謝承信登時從床上坐起,讓他去告訴父親,再害謝娘子一次,他也做不到。這樁事牽扯了太多的秘密,以他現在得知的真相,根本解不開現在的困局。
他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何父親會憤恨祖父,還讓人加害親生骨肉。會不會……二妹妹也就是現在的謝娘子,根本就不是父親、母親的親生女兒?
就因為有這樣的猜測,他才會在母親面前提及謝娘子。
哪有一個母親認不出自己女兒的?
難道就因為這些年母親沒見過二妹妹,所以才會弄錯?
可這理由本來就有問題,就連他都會時不時問起二妹妹的情形,母親為何對這個親生骨肉不聞不問?
謝承信覺得在弄清楚這些之前,他不能輕舉妄動?關鍵是,他要如何暗中将這些查清楚?
祖父、祖母過世了,有些事不好查起,不如從身邊開始。
謝承信推開窗子,看向謝文菁住的院子。
……
謝大娘子接手瓷行三日之後,六條裝滿瓷器的船離開了南城碼頭。
船上的商賈,一臉笑容。
他也沒想到事情這麼好解決,在核實了他手中契書沒問題之後,瓷行立即調撥瓷器給他,雖然瓷器數目與原來契書上的有些出入,但謝娘子與他寫了新契書,将下次瓷器的購買的價錢,降了半成。
這半成就是補償給他的損失。
這契書經過了市易務的紅契官驗,即便換了行老,依舊有用。
商文超見狀立即應承下來,他心裡清楚的很,給他這麼大的好處,就是要讓他帶個頭?免得商賈都圍在瓷行不肯走。
所以他當機立斷,一早就裝上了瓷器,在衆目睽睽之下離開了汴京。
“商兄。”又有幾條船離開碼頭,追上了商家的船隻,兩條船靠在一起,船上的闵都海跳上來。
“咱們說幾句話。”
闵都海拉着商文超到船艙裡坐下。兩個人都是從兩浙路而來,雖說都走這條商路,但以汴京的繁華,别說兩個商賈,就算多加幾個,也一樣能吃得飽,所以兩人多數時候互相幫襯,遇到事也會提前通些消息。
韓泗出事,瓷器數目不足,沒法按之前約定的交貨,有幾個商賈私底下勸說衆人鬧事,白紙黑字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反正汴京瓷行錯在先,他們幹脆不要瓷器了,逼着瓷行以十倍價錢賠償。
汴京瓷行賠不出來,就是失信于人。
那麼多商賈聯起手,定會在汴京鬧出大動靜,到時候謝大娘子這個行老也就做不成了。
不得不說這計策委實不錯,可惜謝大娘子說動了些商賈,退了一步,這事也就被壓下來,商文超就是其中之一,闵都海急着追過來,就是想要問個清楚,為何商文超要站在謝大娘子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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