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峥整個人沉在睡夢裡，他的腦子裡，零零碎碎的，閃過很多的畫面，畫面有的陌生，有的熟悉，可是，卻又像都是自己的事情。

　　 他看到了守林人小屋，看到自己去守夜，就着冷水啃了帶去的窩頭，之後靠在炕上看書，可是，沒隔多久，他就開始難受，整個人像要燒着一樣，呼嘯着某種難言的欲望。

　　 就在他漸漸抵受不住的時候，他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吃驚的問他怎麼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整個人不受控制，拉着她就壓到炕上。

　　 “陸明峥，你是個畜牲。”

　　 他像是聽到她在罵他，可是聽不真切，聲音斷斷續續的，整個人隻是瘋狂的掠奪，一次一次又一次，不顧她昏死過去……

　　 是啊，陸明峥，你是個畜牲。

　　 睡夢裡，陸明峥也很想抽自己幾下。

　　 那個時候，他知道他聽不清，也看不清，隻知道那是一個女人，可是，他現在清楚的知道，那個是曉敏，是祝曉敏啊……

　　 陸明峥心痛的要死，很快，他就看到自己被一瓢水潑醒，跟着，還是女人的聲音：“快把衣服穿上，記住，你自己在這裡守林，沒有見過我。”

　　 可是他整個頭還是嗡嗡的，仍然聽不出是誰，隻隐約看到，她拉開門溜了出去。

　　 他拍了拍頭，耳朵裡的嗚鳴聲褪去的時候，聽到了越來越近的嘈雜的人聲。

　　 一瞬間，他想到剛才女人的話，一個激靈，來不及多想，匆匆把她塞到自己懷裡的褲子套上，衣服還沒來得及穿上，就摸到一件不屬于自己的衣服。

　　 借着破木門上邊透進來的天光，依稀看到是一件女人的小内褲。

　　 聲音越來越近，人聲伴着狗叫的聲音。

　　 他來不及多想，那樣的東西也不敢藏在身上，就一把扯過被子，順着一個破洞塞了進去。

　　 可剛剛塞好，人聲已經在門外，他來不及再穿上衣，在屋門被踢開的一瞬間，隻來得及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

　　 火把照進來，晃的他一陣眩暈，一時看不清進來的人，聽着那人的叫嚣，他昏沉的目光終于聚焦，看到進來的聶一飛，後邊跟着大隊書記谷滿倉、民兵隊長夏老三和十幾個民兵。

　　 這個場景，真是熟悉啊。

　　 熟悉到隔了十幾年，他仍然不斷的在這場噩夢裡驚醒。

　　 睡夢裡的陸明峥說不出的震驚。

　　 隻是，這一段碎片裡，沒有祝曉敏，隻有一個他，也就沒有被這群人拖出去。

　　 他看到，自己冷靜的和聶一飛對峙，直到這一群人離開，沒有了聲音，他才下炕查看。

　　 等确定隻有他一個人之後，他從被子的破洞裡拽出那條小内褲，疑惑着那個女人是誰。

　　 睡夢裡的陸明峥幾乎想喊，那是曉敏，是祝曉敏，她居然逃開了，躲過了毀滅性的一劫。

　　 可是，她也确确實實，受到他的侵犯，不管是為了什麼。

　　 這一個畫面過去，又接上另一個片段。

　　 他看到了知青點，可是又和記憶裡不一樣。

　　 他所熟悉的知青點，雖然也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可是院子永遠都空空蕩蕩的，堆着些柴，最多在春天的時候，牆角種着一排冬天沒有吃完的大蔥，再沒有别的東西。

　　 可是這個知青點是經過擴建的，門口有一片很大的葡萄架，屋門對面的空地明顯是整過的地，裡邊還有一重院子，修着六七間屋子，院子也是整好的地，隻是地裡都沒有長什麼東西。

　　 這是在冬天。

　　 陸明峥看到了戴着白帽子的遠山。

　　 這個時候，知青點是一團熱鬧，幾道門上都貼了囍字，有一間還布置成新房，然後，他聽到了知青們的起哄聲，在喊着他和祝曉敏的名字，說着一些讓人臉紅的玩笑。

　　 他才知道，他們在結婚！

　　 而在他的記憶裡，他們是沒有婚禮的，他們被押着扯了證，就被丢去了大隊一間快要倒塌的破屋子裡，沒有婚禮，更沒有賓客。

　　 陸明峥羨慕了，他羨慕夢裡看到的自己，那樣幸福，可以讓祝曉敏心甘情願的嫁給他。

　　 再接下來的碎片，是他穿上了軍裝，卻不是在他熟悉的荒野黃沙中摸爬滾打，卻是在軍校裡，訓練和學習。

　　 再然後，他又看到他和祝曉敏在一起，抱着一個很可愛的小寶寶，哄着寶寶喊爸爸。

　　 在他的記憶裡，也有這樣的記憶，第一次見到女兒陸欣，他是開心而激動的，抱着女兒，哄着她喊爸爸，隻是，夢裡這個畫面更和諧溫暖，他幾乎是貪戀的看着夢裡那個祝曉敏的笑容。

　　 真少啊！

　　 他和她做夫妻十幾年，幾乎沒有看到過她這樣的笑容。

　　 他希望夢就停在這裡，就讓他這麼看着她。

　　 可是，畫面又再碎掉，他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全身插滿了管子，祝曉敏坐在他的身邊，握着他的手，一句句的喊着：“明峥，春天來了，你回來吧……”

　　 明峥！明峥！明峥！

　　 咣！咣！咣！

　　 頭疼再一次襲來，陸明峥卻沉迷在這一聲聲的呼喊裡，不願意自拔，一顆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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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聲音他是熟悉的，可是這語氣，并不是祝曉敏對他的，對的是這夢裡的另一個陸明峥……

　　 可是可是……

　　 祝曉敏也這樣喊過他啊，他從戰場被救回來，醒來的那一刻，他明明聽到的，不止聽到她的喊聲，還感覺到她的擁抱和吻。

　　 他明明也有過啊，可是，為什麼他會這麼難過？

　　 不不，那不是對着他，她喊的是别人……

　　 腦子裡，又再銳銳的疼，他掙紮的想逃開，卻逃不開，就那麼看着祝曉敏對着床上的人述說着他們間的一點一滴。

　　 有一些，是他剛剛看到的，有一些，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他居然聽她說，他們有一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他的女兒不叫陸欣，是叫陸也。

　　 那不是他啊，她也不是他的祝曉敏。

　　 他說不出的失望，又說不出的嫉妒。

　　 是的，他嫉妒，他嫉妒那個也叫陸明峥的人，他擁有一個那樣幸福的家，可是他沒有。

　　 可是他也恨，恨床上那個男人，有一個這樣愛他的祝曉敏，他還為什麼要躺着？

　　 醒來啊，陸明峥，你醒來啊！

　　 他幾乎想呐喊，可是他出不了聲，隻能徒勞的掙紮。

　　 他幫不了她，他幫不了她啊。

　　 “明峥！”耳邊又有人低喊，和夢裡女人的聲音重在一起，卻又恍恍惚惚的，聽不真切。

　　 “明峥！”女人又喊，像是在耳邊喃喃着什麼，可是他頭疼的厲害，就是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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