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呢？”
看着顧寒的背影，感知着他身上那茫茫無盡，浩瀚無邊的雄渾偉力，梨落神情怔怔，下意識問了一句，似乎依舊沒能從剛剛的絕望驚恐中回神。
“問個屁！”
顧寒不耐煩的聲音随之響起：“自己不會看？”
梨落又是一怔，下意識朝不遠處看了一眼，心中剛剛生出的那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面色也再次變得煞白一片！
無邊大河之上。
茫茫幽霧籠罩之中，一道又一道身影不斷自霧氣中走了出來，攔在了二人面前，皆是氣質溫和，身穿儒衫，似笑非笑地盯着二人。
粗粗一數，成百上千！
赫然，全都是萬象客！
“他……”
梨落眼中的驚恐再也掩飾不住。
歎了口氣。
顧寒突然停住了身形，看着将自己二人不斷包圍起來的萬象客，無奈道：“真是，陰魂不散！”
“嗡！”
話落，手中極劍微微一顫，爆發出一聲清冽的劍吟，突兀地消失不見！
“轟——”
劍光還未綻放，方圓億萬丈的命運長河河面已是被壓得下陷了十萬丈有餘，河水之中，那一片片世界衆生命運的倒影亦是如同夢幻泡影一般，破碎殆盡！
下一瞬！
一抹極緻璀璨閃耀的劍光悄然籠罩在了億萬裡方圓的命運長河之上，驅散了無邊的命運幽霧，也将諸多萬象客的身形盡數籠罩了進去！
極，便是最。
最強！最快！最霸道！
劍光隻是持續了不到千萬分之一個呼吸的功夫，便消失不見，縱然是強如梨落這樣的滅道境，也才堪堪反應了過來。
一劍之後。
塌陷的長河恢複原狀，一道道黑色的波濤洪流不斷暴走咆哮，填補大段的空白缺失，那原本被驅散的命運幽霧，亦是重新聚攏了過來。
唯獨萬象客！
像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原來的表情，原來的位置，甚至連發絲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除了眉心！
俱是多出了一枚劍痕！
“好！”
成百上千的萬象客齊齊撫掌一笑，儒衫無風自動，看着顧寒齊聲贊歎道：“好一個衆生無涯！”
說話間。
他們眉心的劍痕竟是不斷蔓延，須臾間已是遍布了全身，随着一衆萬象客最後一個字落下，身體齊齊崩碎成了萬千光點！
“他……死了？”
梨落看得目光一顫。
“死？”
顧寒語氣微嘲：“混沌上下，有無之間，能夠絕對有把握殺了他的人，隻有一個！”
祂！
雖然他沒明說，可梨落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萬象客實力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他，竟然這麼強？”
“強？算是吧。”
顧寒淡淡道：“不過若是按照實力劃分，他在大混沌一衆巅峰強者裡面，并不算出衆……之所以說無人能殺他，隻是因為他比較難殺。”
“為何？”
“因為沒人知道他的正身，他的本體在哪！什麼浮生客，青山客，驚鴻客……乃至于這個萬象客，歸根結底，都隻是他的化身罷了！”
“……”
梨落目光一顫！
顧寒也不再解釋。
蘇雲曾經評價過，先天六祖之中，唯有原始魔有點腦子，像點樣子，因為迄今為止，除了祂之外，從未有人知道，或者有人發現過對方的正身在哪！
“你倒是很了解我。”
忽而。
随着萬象客的聲音再次響起，這片幽邃宛如黑晶的河面之上，原本被顧寒打滅的萬千靈光再次亮起，須臾間已是化作了成千上萬的萬象客！
梨落瞳孔一縮！
“不用奇怪。”
顧寒卻沒有絲毫意外，淡淡道：“在那幾張皮裡面，這個原始魔，可謂是最卑鄙，最無恥，最心黑，最不擇手段，最沒下限的一個……他幹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确實如此。”
萬象客大方承認道：“所以從某個方面而言，咱們兩個其實很像。”
“像個屁！”
顧寒冷笑了一聲。
我！
有情有義顧大哥，樂善好施顧前輩，急公好義顧劍尊……跟你這個不要臉的哪兒像了？
反倒是梨落。
本能覺得抛開一切不談，萬象客的這句評價，中肯到了極點！
“其實。”
“你剛剛說無人知道我的正身在哪，并不準确。”
萬千萬象客盯着顧寒，意有所指道：“除了祂之外，這世間唯一能洞悉到我真身所在的便是你，而除了祂之外，對我威脅最大的，還是你。”
“細說！”
顧寒頓時來了興趣。
萬象客悠然一笑，道：“世人皆稱我為原始魔，可又有誰明白，原始二字之真義？”
“原始？”
顧寒心裡一動，若有所思道：“具體點呢？”
萬象客沒回答，隻是悠悠吟誦道：“混沌初分一炁玄，萬象靈虛種魔淵，形非骨肉非魂魄，此是乾坤原始天！”
念罷。
他們又是盯着顧寒：“可明白了？”
顧寒沒說話。
不是沒聽懂，而是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魔由心生。
原始魔的正身，便在衆生萬靈的原始心念之中！
他有些意外。
“你就這麼把自己的弱點告訴我了？”
“也不算弱點。”
萬象客笑道：“便是我現在不說，等你的衆生真義再進一步，也能察覺到我的存在，刻意瞞着你并無太大意義，況且……”
說到這裡。
他話鋒一轉，又道：“就算要死，終究得讓你死個明白，不是麼？”
顧寒語氣微嘲：“你倒是心善。”
“我不是心善，我隻是不甘。”
萬象客搖搖頭，歎息道：“魔自衆生心頭起，嚴格來說，我修的也算是衆生道，我跟你走的也是同一條路，論智慧，我不輸于你，論手段，咱們旗鼓相當，論算計，咱們半斤八兩……可憑什麼我不能像你一樣，活得像一個話本主角？憑什麼我要藏頭露尾，永遠居住在那永無天日的原始魔海之中？”
“這！”
“不公平！”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忽而一變，帶上了一絲幽邪詭異之意！
“簡單。”
顧寒想了想，認真道：“因為衆生心中，從來不隻有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