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滿街都是捧着放大鏡的老頭老太，壓根沒人多看她兩眼。她樂得清靜，拽着秦峰東瞧西看。
青石闆路上坑窪處都長草了，兩邊全是仿古小樓。
有賣瓷器的、倒騰字畫的、賭石頭的，路邊還支着不少地攤，滿耳朵都是“元代的”“正兒八經出土地”吆喝聲。
“這幅畫挺氣派，姥爺準喜歡！”江曉晴指着這幅山水畫嚷嚷。
秦峰掃了眼落款：“印刷的，墨色都沒層次。”
“這瓶子的青花紋挺好看啊，老闆忽悠說是元朝的青花瓷，才賣幾千塊。”
“要真是元青花，價格後面得加個萬字。”
“那這佛珠總該是老物件吧？烏漆麻黑的。”
“你要多少？量大從優啊。”
江曉晴每指一件，秦峰就扒拉出老底。不是他懂鑒寶，而是靠木屬性真氣感應老物件氣息，手指搭上便知真假。
“你有毛病啊？我說啥你都說是假的，故意跟我唱反調是不是？”江曉晴瞪圓杏眼。
秦峰舉手投降：“我閉麥行了吧。”
“算你懂事。”
江曉晴飛了個眼刀，扭頭沖到賭石攤。被老闆一忽悠，挑了塊長相周正的石頭，五百塊成交。
切開一看，五百塊打水漂了。
秦峰噗嗤笑出聲。
江曉晴伸手擰了他一把：“還笑！剛才怎麼不攔着我？”
秦峰聞言滿臉黑人問号，江曉晴卻抿嘴偷樂。
兩人逛了大半條古玩街，時不時拌嘴逗趣。吃過教訓的江曉晴光問不買，最後揉着腳踝嘟囔：
“該挑件像樣的了，舅舅他們中午就到雲水，得跟姥姥一家吃團圓飯呢。”
秦峰點頭張望，指着間裝潢講究的鋪子：“這家靠譜。”拽着江曉晴推門進去。
老闆瞅着倆人身光頸靓，立馬狗腿地湊上來：“帥哥美女看點什麼？”
江曉晴裝模作樣舉着放大鏡東瞄西看，時不時皺眉撇嘴。
老闆被她這架勢唬得直冒冷汗，心說别是碰上硬茬了？
誰知江曉晴轉悠完把鏡子一撂，扭頭甩鍋：“老公，我瞅着都像真貨哎，要不你來掌眼？”
跟在後面的老闆憋笑憋得臉都抽了。
一聽江曉晴說話就知道是純外行，這種肥羊最好宰。他偷摸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心裡早打好了算盤。
“二位是來送禮的吧？”
老闆搓着手湊過來：“像你們這樣臨時來挑禮物的我見多了，說說要求，我幫你們參謀參謀。”
江曉晴随口應道：“給姥爺賀壽的，他挺喜歡老物件。”
老闆眼珠一轉：“跟我來！”
領着他們走到擺滿神像的玻璃櫃前：“老爺子是做生意的吧？要我說，送财神爺最合适！做買賣的誰不圖個财源廣進？”
秦峰點點頭。這老闆倒是會來事，财神爺确實兩樣都占——既是古董又讨生意人喜歡。
他掃了眼櫃子，眼中綠光微閃。好家夥，三十多件隻有五六樣是老貨。
随手拿起個真貨，老闆臉色當場就白了。
好在秦峰轉手又放下，旁邊江曉晴嫌棄道：“這烏漆嘛黑的誰要啊！我看這個好看！”
她伸手抱出尊紅木财神像。
那雕像紅彤彤的，左手托金元寶，右手舉玉如意，腰纏錦帶腳踏聚寶盆，袍子上祥雲紋路跟活的一樣。
最絕的是财神爺那張笑臉，活脫脫像要從台子上走下來。
老闆一拍大腿：“哎呦喂！您這眼光絕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小葉紫檀！您瞅這雕工，當年絕對出自大師之手！
實話跟您說，這是我從鄉下老農手裡收的漏兒，換别人根本碰不上這好事！”
江曉晴一聽誇獎，臉上立馬露出笑容，誰被誇不高興呢？
人一高興就容易放松警惕：“這财神爺多少錢啊？”
老闆抓了抓後腦勺：“不瞞您說，這尊像原本是我想留着鎮店的。但看姑娘是要孝敬老人……”
他狠拍大腿像是下了很大決心：“這樣吧！我三十萬收來的，總得讓我賺點辛苦錢。一口價一百萬！圖個整吉利數！”
江曉晴心裡咯噔一下。
她現在雖然年薪高，但一百萬也不是小數目，轉頭問秦峰：“老公你覺得呢？”
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個外行。
秦峰在邊上直搖頭。剛才老闆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麼小葉紫檀、名家雕刻，他半句都不信。
老丈人喜歡的是古董，這玩意看着就新。
老闆急得直搓手，突然瞥了眼店門口：“這樣！咱們交個朋友，八十八萬！發發發多吉利！這價再不要我可真沒法賣了！”
話沒說完，門口突然蹿進來個戴圓墨鏡穿大褂的瘦高個，活像算命攤上的先生。
他湊到财神像跟前“哎喲”一聲：“八十八萬？老闆你虧大發了！”
這人捧着财神像來回端詳，像模像樣地掏出放大鏡：
“瞧瞧這木料紋路，至少得是明代的小葉紫檀！上個月我在潘家園見過個差不多的，缺了半截胳膊還拍了兩百萬！”
秦峰差點笑出聲，這騙子台詞都和老闆一模一樣。
江曉晴也回過味來了，以前談生意時這種雙簧套路她可見多了，剛才就是習慣性依賴秦峰才沒反應過來。
算命先生還在那演得起勁：“要我說這品相完整的……”
話沒說完就見江曉晴拉着秦峰往外走，剩下兩騙子舉着财神像在原地幹瞪眼。
價錢還沒問出口，那個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人突然捂住嘴，像怕漏了什麼天機似的趕緊閉了嘴。
秦峰故意裝出好奇的樣子：“老哥，帝都那件最後拍了多少？”
中年人連忙擺手：“沒多少沒多少，可能是我記岔了，八成壓根沒拍成。”
古董店老闆看秦峰上套了，趕緊沖中年人搭話：“兄弟是行家啊，說得分毫不差。您這身打扮，莫非是圈裡的大拿？”
中年人把墨鏡往鼻梁上一推，端着架子說：“大拿不敢當，就是最近幾年沒打過眼。”
說着湊到櫃台前壓低嗓子，卻又剛好能讓秦峰他們聽見：“老闆，八十八萬你虧大發了，這财神像我出一百萬。”
老闆裝作為難地搓手：“本來看這倆小兄弟投緣才低價出的，您這麼截胡，這不合規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