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虬！”一聲炸雷般的響聲傳出，卻是霸下的厲喝。

　　遠處圍觀的強者們隻覺情況似乎有異，然霸下卻清楚地感知到，霸虬此刻的狀态非常不對勁。

　　他原本銳利明亮的眸光，如今竟都像是蒙上了一層塵埃，開始變得暗淡，好似他的意識在沉淪。

　　偏偏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強盛，隐隐到了一種難以壓制的程度。

　　霸下與霸虬命運糾纏，裡界第一強者意識上的沉淪甚至都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

　　“嘩啦啦……”鎖鍊聲越發清晰，那巨大的漆黑鎖鍊将星雲巨人捆縛的一層又一層，很快便将之捆縛的結結實實。

　　這樣的捆縛，甚至印照在霸虬的本尊身上。

　　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霸虬身上也出現了一道鎖鍊。

　　有莫名之力爆發，星雲巨人開始往下沉沒，就好似霸虬身下有一個無形的通道，巨人的雙腳先是消失不見，繼而是雙腿，然後是腰部……

　　霸虬眼中已經徹底沒了光！

　　“牟……”霸下張口，奇特的吼叫聲響徹虛空，他口中忽然噴出一口金色的鮮皿，偌大一片範圍瞬間下了一場金雨，他凝視着霸虬，口中音節震蕩，一字一頓：“還不醒來！”

　　沒了光的眼睛忽然清徹了一瞬。

　　霸虬的神色先是出現了一絲茫然，緊接着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低下頭，凝視莫名之處，口中呢喃一聲：“原來如此！”

　　原來這才是世界的真相！

　　其實他之前就隐隐有所察覺了，隻不過沒有真正走出這一步，沒辦法得到印證而已。

　　然而此時此刻，當他站在這臨門一腳的位置上，終于看清了迷霧之後的本質。

　　當真是可笑，可悲。

　　嘩啦啦……

　　鎖鍊拖拽的聲音依然在響起，霸虬身後的星雲巨人已經隻剩下兇膛之上的位置了，其他的部位全都被拖拽進了冥冥之中。

　　“老夥計，多虧有你！”霸虬徐徐開口。

　　若非他與霸虬命運相連，他大概率無法從方才的狀态中擺脫出來，正是因為命運相連，所以霸下的聲音才能直入心靈深處，喚醒他殘存的一絲靈智。

　　但眼下情況依然不容樂觀，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終還是要重蹈之前的覆轍。

　　他徐徐站起身形，擡手握住了身旁的巨刃。

　　巨刃嗡鳴，似是回應他的決然。

　　“霸虬！”霸下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已知道霸虬想做什麼了，“真要如此麼？”

　　霸虬咧嘴一笑：“真相若是如此，那……不要也罷！”

　　巨刃揮落，方圓百萬裡的道力沸騰凝聚，朝刀身之上凝聚，化作一道驚天刀芒，朝那漆黑的鎖鍊斬去！

　　無聲無息的碰撞，毫無反應。

　　然下一瞬，便是耀眼的光芒爆發，如十輪大日同時爆開，這樣的光亮，便是遠處觀戰的十大城主們，都不禁眯起眼睛，一時看不真切。

　　但所有人都察覺到，随着霸虬這一擊的揮落，整個虛空似乎都猛烈地震蕩了一下。

　　咔嚓……

　　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斬斷。

　　霸虬身後的星雲巨人驟然崩散，化作點點星光。

　　霸下心中哀歎。

　　他知道，霸虬斬斷的不是那鎖鍊，而是自身更進一步的可能，他不知道霸虬到底看到了什麼，但無論看到了什麼，都絕對讓其無比失望，否則霸虬不會做出這樣悲壯的選擇。

　　一生修行至此，若非失望透頂，誰會自斷前路？

　　“吼！”霸虬怒吼，那吼聲中滿是憤怒，未盡的刀勢竟在這一刻再有巨大提升，狠狠斬下。

　　這一刀，比起方才更加兇猛，可以說是霸虬迄今為止的最強一擊。

　　這一刀，讓星空失色，破開了空間的阻隔，斬進了冥冥之中。

　　這一刀，亦是這位裡界第一強者對命運不公的最後宣洩。

　　一刀斬落，虛空破碎。

　　四周景色竟在迅速變幻，仿佛有兩個世界被糅合到了一起，相互交融，填充彼此。

　　圍觀強者們，無不變色。

　　“表界裡界……在融合！”龍尊神色凝重。

　　在此之前，表界裡界的界限就在逐漸模糊，有要融合的迹象，然那終究隻是迹象，并沒有真的融合。

　　裡界的修士們想要前往表界，還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可眼下，表界裡界已經真正地開始融合了，這個融合可能需要一點時間，但早晚有一天，彼此的界限将不複存在。

　　龍尊一時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循序發展的結果，還是霸虬那一刀引發的，若是後者……那就太驚人了。

　　可若是前者的話，時間上又未免太巧合。

　　諸多異象徐徐消失不見，但任誰都能感覺到，眼下的裡界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因為正在與表界融合之中，必然會多出許多新的東西，或許下一刻身邊就會突兀地多出一顆星辰或者一元星空。

　　霸虬那邊也恢複了甯靜。

　　星雲巨人早就消散不見，那漆黑鎖鍊也已不見了蹤影，破敗的一夫城中，隻有高大魁梧的身影，手持巨刃，孑然而立。

　　“他受傷了！”鳳主眸中一片擔憂神色。

　　“這是失敗了麼？”龍尊皺眉，哪怕是憑他的眼力，方才也沒看清到底是怎麼了，霸虬那邊的動靜太過聲勢浩大，嚴重幹擾了他的感知和查探。

　　但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霸虬極有可能突破失敗了，眼下的霸虬，絕對是他見過的最虛弱的時候。

　　“情況不妙啊……”龍尊說着，轉頭朝另一個方向望去。

　　那個方向上，正是宗神量等四大城主所在的位置。

　　霸虬突破失敗，受傷之事如此明顯，宗神量等人不可能毫無察覺，此刻他們隻怕心中已經動了些不該有的心思。

　　眼下沒動，一是忌憚霸虬的實力，二是顧忌其他的強者們。

　　可一旦他們查明霸虬的虛實，那必然不會錯過良機。

　　“我去看看！”鳳主說着，閃身便朝一夫城那邊掠去。

　　年輕的時候，鳳主與霸虬之間多有糾纏，雖說最終分道揚镳，但值此之時，鳳主怎麼可能不擔心。

　　“小心，我總覺得他現在的狀态有些不太對勁！”龍尊叮囑一聲，也不知鳳主有沒有聽到。

　　不過很快，他就看到一夫城那邊斬出一擊驚天刀芒。

　　“霸虬，你發什麼瘋？”鳳主鼻子都氣歪了，她這邊還沒靠近一夫城呢，就被霸虬一刀給斬了回來。

　　這是彼此認識這麼多年以來，霸虬第一次對她出手。

　　一夫城中，霸虬隻是淡淡地看了鳳主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視她如無物。

　　城下，霸下歎息一聲，調轉身形，駝着一夫城朝遠處掠去。

　　諸多強者目光緊随。

　　“你去死吧！”鳳主氣咻咻的喝道，卻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什麼情況。”龍尊閃身來到鳳主身旁，沉聲問道。

　　鳳主紅唇蠕動，好半晌，才憋出幾個字：“他好像被徹底侵蝕了……”說話間，眼眶泛紅。

　　霸虬望向她的那一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宛若一個活死人。

　　龍尊不禁轉頭看向鳳主，心頭一沉。

　　裡界第一強者，突破失敗也就罷了，可若是被徹底侵蝕，失了自身靈智，那可就真成天大的笑話了。

　　“他們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龍尊又看向宗神量等人所在的位置，這麼多萬年來，霸虬就如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裡界所有強者頭上，眼下難得有掀翻這座大山的機會，誰會錯過？

　　鳳主一咬牙，強忍着心中悲恸，朝一夫城的方向追了過去。

　　龍尊無奈，也隻能跟上。

　　前方一夫城中，霸虬的眸光微微轉動了一下，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可眼底的光暈卻已消散開來。

　　雖說方才在最後的沉淪前被霸下喚醒，但這種徹底的侵蝕終究還是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

　　他能感覺到，用不了太久，自己終究還是會失去靈智的。

　　“老夥計，别說你沒到這一幕。”霸虬徐徐開口。

　　霸下歎息道：“我隻看到了結果。”

　　很多年前，他就看到了結果，然命運的軌迹是既定的，所以他哪怕看到了，也無法改變什麼，隻能遵循着軌迹走下去。

　　“結果是什麼？”霸虬饒有興緻地問道。

　　霸下默了一下：“我會死！”

　　短暫的沉寂，霸虬哈哈大笑。

　　霸下與他命運相連，霸下會死，那就隻有一個原因。

　　“還有一件事沒做！”霸虬忽又收了笑聲，徐徐開口。

　　“那就去做了，總不能有什麼遺憾！”霸下回應。

　　“做！”霸虬颔首。

　　片刻之前。

　　源界，淵島。

　　天地震動，蒼穹之上，漆黑鎖鍊橫亘，刺破天際。

　　皿咎與陸葉并肩而立，靜靜觀瞧，眸中一片震撼，不止兩人如此，整個源界，所有修士們都在望着這驚人的一幕，尤其是那些半聖們，都知道這是有人要成就真聖的征兆，所以皆都很好奇，那位強者到底有怎樣的底蘊，竟鬧出如此聲勢。

　　“陸葉！”

　　皿咎忽然扯了扯陸葉的衣袖。

　　“什麼？”陸葉皺眉。

　　“你看那邊！”皿咎擡手指向一個方位。

　　陸葉轉頭望去，頓時瞳孔一縮。

　　隻見那邊一根巨柱之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身影，那人就站在巨柱之下，身形雖然渺小，可當陸葉望過去的時候，卻給了他一種絕對無法忽視的感覺。

　　而這人臉上佩着一張白底面具，上面龍飛鳳舞一個皿淋淋的大字：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