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在現在有一位大夫依舊願意留下來。”

　　說這話的時候，張飛墨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柔了許多。

　　看到這樣的張飛墨，池飛玄當下便疑惑起來了。

　　這還是他那個五哥嗎？

　　他臉上什麼時候出現過這樣的柔情了？

　　這是鐵樹開花了？

　　然而，就在池飛玄帶着這樣的疑惑再次看過去時，他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淡然的樣子。

　　不過池飛玄很确定，剛才沒有看錯。

　　看來，還真的要找個機會好好‘審問’下他這五哥才行。

　　“不過五哥，他們既然都感染了風寒，将感染者和沒感染者先分開，沒感染者先去開荒不就行了嗎？”

　　“他們願意嗎？同樣是難民，他們不用幹活，另一部分人就要幹活，他們肯定不願意啊。”

　　張飛墨還沒開口，季相峰便已經反駁了。

　　“你要知道，這些荒地開出來并不是給衙門，而是給他們自己。既然他們想要在合山縣安頓下來，田地是必不可少的，這是他們的生計。”

　　“他們一輩子都在地裡刨食，當然知道地對他們有多重要了，換言之，他們不幹，自然就沒有地了，哪怕是荒地，也同樣沒有，這樣，他們還會有意見嗎？”

　　池飛玄朝着季相峰說道。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季相峰好像不太配做這個師爺。

　　什麼忙都沒幫上就算了，想事情好像一直都這麼片面。

　　聽池飛玄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好了，季相峰倒也沒再說什麼。

　　他也清楚，自己能力不怎麼樣。

　　更清楚，自己剛才的語氣不太好。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們都為我合山縣的百姓着想，大家都少說一句吧！”張飛墨說道。

　　随後又看了眼池飛玄。

　　他其實也知道，池飛玄是為自己好。

　　他也清楚，季相峰能力不怎麼樣。

　　但相處下來他就會發現，季相峰其實也有他的長處。

　　他不止對這合山縣熟悉，最重要的是，他待自己夠忠心。

　　也嫉惡如仇......

　　也是這一點，才是張飛墨最為滿意的一點。

　　接着又看了眼季相峰，這才再次開口道：

　　“就按照飛玄的意思去做，這已經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再說了，那些荒地若是都給他們了，他們也就樂意去開了。”

　　然而，胡宇浩卻有着不一樣的看法。

　　“大人，你可知道，他們開出來的都是荒地，基本上種不了任何農作物，開出來又有何用？而且，你知道開荒地有多難嗎？”

　　“一架犁，兩個月可能都開不出半畝地來，何況，他們很多人當中都隻有鋤頭，根本就沒有犁。咱們拿什麼去說服他們去開荒地？地過于貧瘠，他們要那些地有何用？”

　　不得不說，胡宇浩說的也很有道理。

　　開荒地很難，而且開出來還種不了東西，這些難民或許就甯願躺平。

　　天天躺在寺裡，有片瓦遮身，還有一碗粥水可以喝，至少餓不死。

　　有空的時候，就在寺裡大家一起聊聊天，這日子倒也逍遙。

　　“不是，飛玄，你可記得之前四嬸說的那個制作肥料的方法？”張飛墨朝着池飛玄問道。

　　“我剛也在想這事，之前我母親說的堆肥法，還有漚肥法，甚至草木灰那些......倒是沒想到，這如今可以用上了。”

　　先前他們還在京城的時候，母親便跟他們說過這些肥料的方法。

　　當時他們也是在閑聊的時候，聊着聊着，母親就跟他們說了這事。

　　當時他們都很驚訝，驚訝到有些不敢相信。

　　到現在他們還記得，那時他們還嚷嚷着要試一下。

　　結果這一忙起來，就将這事給抛之腦後了。

　　倒是沒想到，到了這裡，才派上用場。

　　當然，對于母親的話，池飛玄是從都沒有懷疑過。

　　母親既然這麼說了，那肯定就是有她的道理。

　　他們都了解母親，她不是那種信口開河之人。

　　這麼一想，兩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動。

　　随後，張飛墨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公文也不看了，提筆便在宣紙上将制作肥料的方法寫了出來。

　　直到滿滿三張宣紙寫完，胡宇浩他們才知道張飛墨寫的是什麼。

　　“大人，你确定用這樣的方法就可以把地養肥？”胡宇浩忍不住問道。

　　并非是他懷疑，而是張飛墨怎麼看也不像是種地的人家，怎麼知道這方法就能将地養肥呢？

　　“能不能，試一下便知道了。把這告示拿到難民那裡去，告訴他們，隻要是他們開出來的那片地，都是屬于他們的。”

　　“大人，我就怕，哪怕是這樣，他們還是不願意開。”季相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且告訴他們，如果不按照本縣令的吩咐去做，直接趕出城門。”

　　聽到張飛墨這麼說，季相峰也不好再說什麼，點頭便轉身離開。

　　隻是剛走到門口，又被池飛玄喊住了。

　　季相峰回頭，不明所以地看向池飛玄。

　　“這事先不急着去辦，先讓他們在那廟裡過兩日安生的日子。”

　　“什麼意思？為何要這麼做？”季相峰好奇道。

　　“待他們享受慣這安生的日子了，我們突然将他們趕出城門，他們自然就會害怕。你且記住，隻有得到過才會怕失去。”

　　如果都不曾得到過，他們又怎會害怕失去呢？如此一來，他們就會乖乖地去開荒了。”

　　論起謀略，池飛玄還真的不差。

　　他們如今剛安定下來，那顆漂泊的心還沒定下來。

　　現在讓他們去開荒，他們或許願意，但卻不甘心。

　　心不甘情不願做出來的事情，根本達不到他們的目的。

　　過兩日，等他們習慣了這裡的日子，再威威吓唬一番，他們就會害怕了。

　　季相峰還沒完全領悟池飛玄話裡的精髓，側頭一頭霧水地望向張飛墨。

　　張飛墨點點頭，“你先按照飛玄的意思去做吧。”

　　其實池飛玄不說，張飛墨也會這麼吩咐他去做。

　　這一點，兩人倒是很有默契地想到一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