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姜怡，我的這副軀殼，恐怕早就已經是行屍走肉。」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救她爸爸嗎？因為我不能看到姜怡傷心，她是我的命，我不想看到她哪怕掉一滴眼淚。」

　　「我這條命，都是她的，還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呢？」

　　霍燃的表情十分的堅定。

　　捐肝這件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任何人都左右不了他的決定。

　　霍老爺子聽完霍燃說的這一番話，一瞬間好像老了十幾歲。

　　原本就七十多歲的年紀，如今看上去，像是個老態龍鍾，生命即將走向盡頭的老者。

　　他一臉的頹然，神色痛苦，渾濁的眼底一片蒼茫。

　　霍燃很清楚，因為剛剛他提到了溫淑嫻的死，霍老爺子才有這樣的反應。

　　「放心，你殺死溫淑嫻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

　　霍燃神色漠然。

　　「你依舊可以在外人面前，保持你的愛妻人設，畢竟一個瘋子的死，誰又會在意呢？」

　　在提起自己的母親時，霍燃一臉冷淡。

　　他甚至覺得溫淑嫻的死，讓大家都解脫了。

　　霍燃不想再多說什麼，「明天我會手術，你阻止不了我，也不用白費力氣，你走吧，既然十多年前你沒管過我，現在也管不著我。」

　　霍老爺子沒吭聲，他複雜的看向霍燃。

　　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站起來，緩緩地拄著拐杖，往屋外走。

　　溫淑嫻確實瘋了。

　　十年前，她把孩子們帶到廢棄樓房，對著他們破口大罵，言辭極緻的羞辱。

　　在霍銘恩和霍燃相繼墜樓後，溫淑嫻甚至想把匆忙趕過去的霍老爺子，也推下樓去。

　　霍老爺子很清楚，自己是出於本能的自保反應，才會在爭執中，不慎失手。

　　事後，他萬分痛苦，每天都在愧疚和對亡妻的思念中，恍惚度日。

　　所以，才會想把對亡妻的愧疚，全都彌補在霍燃的身上。

　　然而，霍燃並不領情。

　　他很清楚，在霍燃的童年裡，溫淑嫻這個母親，就是他的陰影。

　　碎在地上的暖水瓶，摔在地上的茶杯，都能成為溫淑嫻虐/待霍燃的工具。

　　溫淑嫻掐著霍燃的脖子，問他為什麼不去死，瓷器碎片切入皮膚，霍燃小小的身軀躺在皿泊裡，奄奄一息。

　　而他這個父親呢？

　　隻是找來最好的醫生，給霍燃治療。

　　因為他對溫淑嫻的愛，想把她留在身邊的執念，並未讓人對已經瘋了的溫淑嫻，採取任何措施。

　　所以，這就導緻了霍燃一次又一次的受傷，直至導緻了後來那場墜樓的慘劇。

　　霍老爺子渾渾噩噩的走在醫院的走廊裡，整個人透著幾分木然。

　　這時，霍黎不知從哪裡走過來，「爸，怎麼這就走了？你勸三哥了沒？」

　　霍老爺子緩緩地轉過頭，有些疲憊的說道，「勸不住，隨他吧。」

　　霍黎滿臉震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說什麼？他是你親生兒子，你怎麼能放任他不管？」

　　「爸？這可是傷身體的大事，霍燃是你最愛的兒子，你怎麼了！怎麼可以不管他！」

　　霍老爺子彷彿沒有聽見，繼續木然的朝著前方走。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

　　緊接著，是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

　　霍黎眸光一深，隨手抓著一個急匆匆跑過去的小護士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小護士臉色慘白，顫抖著嘴唇說道：「有，有人在洗手間自殺了。」

　　霍黎看了眼遠方，目光變得若有所思，「哦？是哪個病房的病人自殺了？」

　　「8、是803的。」

　　*

　　姜怡剛把臉頰上的傷上完了葯。

　　不知怎麼的，將葯收起來的時候，她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瓶子直接碎在了地上。

　　一大瓶液體，全都撒了，藥水味道刺鼻的散發出來。

　　一旁的陳雯道：「別動，我來收拾。」

　　這時，一名小護士急匆匆的從遠方跑了過來，「姜、姜醫生，總算找到你了，你爸爸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姜怡臉色一變，幾乎是動作快過大腦的，就往宋志忠病房的方向跑。

　　她後背發涼，臉色慘白，邊走邊問道：「怎……怎麼回事？剛剛不還是好好地嗎？」

　　陳雯見狀，連忙跟上，輕輕地拉住姜怡的手。

　　護士沖著她們的背影大聲喊道：「人不在病房，在搶救室！」

　　搶救室外。

　　韓秀低著頭哭的一抽一抽的，坐在長椅上泣不成聲。

　　宋宇恆也是一臉頹廢，他盯著緊閉的搶救室大門，喃喃地說道：「怎麼會自殺呢……爸爸怎麼會自殺呢……」

　　「你說什麼！」

　　姜怡發了瘋的衝上去，一把抓住宋宇恆的肩膀，「你說爸爸突然病重，是因為自殺？」

　　宋宇恆沒吭聲，低著頭面色痛苦。

　　他會自殺，一定是因為寒心了吧……是不是知道他這個親生兒子，當了逃兵？

　　姜怡看向一旁的護工，「我爸爸出事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兩名護工面面相覷，「他說想吃蘋果，讓我去樓下買。」

　　另一名護工跟著道：「他讓我去醫生那裡開點葯，前後我離開不過也就不到十分鐘。」

　　姜怡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著，一旁的陳雯拉著她，「不要想太多，叔叔吉人有天相，肯定沒事的。」

　　姜怡捂著頭蹲在地上，陳雯不想她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

　　「走，咱們去轉轉，等會兒回來，叔叔肯定就好好的出來了。」

　　姜怡沒吭聲，陳雯就拉著她走，二人走著走著，竟然來到了宋志忠的病房外面。

　　兩名保潔人員正在清理現場，一大片沾了皿的床單，被換了下來。

　　姜怡眼皮一跳，看著那被單，心頭一緊。

　　「流了這麼多皿，應該很難活下來吧。」保潔人員一邊收拾，一邊議論道。

　　另一人點點頭，「據說是得了絕症，太痛苦熬不下去才會自殺。」

　　「誰說的？我怎麼聽說是需要換肝，沒人願意給他捐，他就……」

　　聽到這裡，姜怡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心臟彷彿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

　　一旁的陳雯一把扶住她，眼眶也跟著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