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傳回到了事務部後,馬上從神禹那裡開始調取資料。
國家安全事務部的資料庫非常齊全,哪怕是舊時代的一些文字和地圖資料都可以找到,現在都被他一起調取了出來。
從資料上可以看出,小池山、茆山、承澤山這三座山其實是舊時代前是一體的,當中隻是平坦凹陷處有山路可供人通行。
如果對比古早時代的圖形,特别是齊朝人的手繪圖,就能清晰看到這三座山的地形走勢極不尋常,以俯瞰角度看,就好像是一個人被剖開了兇腹,茆山就是主幹,小池山和承澤山就是強行分開的兩肋。
而這裡因為是中京的南部門戶,曆朝都在此地都發生過玄機武者參與的戰事,所以地形也在這些影響下逐漸發生了變化。
特别是到了舊時代末尾,在這裡發生了一場規模較大的戰役,雙方各自投入了十數名玄機武者。
這一場戰鬥後,山體徹底遭到了破壞,大順民國建立後,此後幹脆從斷裂處整理并開辟出了數條新的道路,三座山體也就此分離開來。
而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舊日的那個怪談,徹底消失不見,這一晃就是九十來年,對于當時的記憶如今隻剩下傳說了。
陳傳盯着地圖看了一會兒,從山體輪廓上,還有出現裂隙的時間來看,那出現的怪談不排除是被人有意布置并培養出來的。
這樣就能說得通為什麼怪談時隐時現,每次都是在朝代中遊的時候出現,因為那正好是戰事過去,場域沖突減弱的時候。
最近的戰事則導緻了三山之間的聯系斷裂,再加上裂隙的消弭,所以怪談可能消失幾十年。
那現在為什麼又出來了呢?
手邊的另一份資料似平印證了這個答案。
當初有一家公司打算在這裡建立一個聯合景區,但項目剛啟動數月,公司背後的高層便因卷入一場政治風波而垮台,資産一部分轉讓他人,一部分被拍賣,整個開發計劃由此擱淺。
而觀光纜車計劃卻是第一期項目,當時為了方便遊客旅行,所以率先将三山之間用纜繩連接了起來。然而這一舉動,極可能又重新引發了這個怪談。
從時間看,也印證了他的判斷,因為在這個旅遊項目開放前,三山之間沒有任何異常,而恰恰是在這件事的三年之後,才有那個遞人相機的長發女人出現。
其實這裡還有一個狀況。
目光落到海村附近小池山上,又從事務部的檔案庫中調取了一份内部案卷出來。
在看過之後,他也差不多梳理出前後因果了。
他坐下思索了一會兒,點了下界憑,接通之後,說:「詹先生,是我,陳傳。」
詹寄悅的聲音傳出:「陳參員?有什麼問題麼?」
「我這邊找到了一些線索,我想詹先生你或許想看看。」
詹寄悅立刻加快語速說:「我馬上過來!」
半個小時後,詹寄悅坐入了陳傳的專車之中,并與陳傳在後排的座椅上對面而坐。
「陳參員,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找到線索了。」
陳傳說:「事情并不複雜,隻是看有沒有去留意和整理。」
詹寄悅卻知道沒這麼簡單,這事情回去越想越理不清頭緒,他說:「這異常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傳說:「先說詹先生關心的海村的事吧,異常的出現,通常都是與一些特殊的人或者特殊事件息息相關的。
而與海村事件最直接的聯系,就是當初那一場摧毀村莊的泥石流。
但實際上,所謂的泥石流并不存在,發生事件的當晚實際上天氣非常好,而且事情是在十月份發生,并不是泥石流多發的夏季汛期。「
詹寄悅一怔,立刻用界憑查詢了一下這個新聞的日期,意外發現事情就發生十月七日夜晚,也不知道是否巧合,今天恰好是十月八号。
而再看了下天氣記錄,卻皺起眉頭,「不對啊,天氣記錄表明當時晚上下了一場特大暴雨,并且還引發了山洪。」
陳傳淡聲說:「那是因為這個記錄被人事後改過了。」說話間,他點了下界憑,傳了一個數據過去。
「原始記錄在這裡,雖然當時留下的信息痕迹大部分被擦去了,但是事務部和軍事部門的記錄卻不可能改變。」
詹寄悅看了下,眼神一凝,果然,上面的記錄明晃晃的寫着當晚「天氣晴好」。他緊皺眉關,說:「那海村的泥石流到底是——」
陳傳說:「中京有一群很有背景來曆的年輕人,他們的愛好是爆破,以及欣賞各種爆炸效果。
而小池山上,有一種砺石十分堅固,更有一塊橫卧在山巅的大砺石号稱山棚,自古以來無人可以在上琢磨刻字。
當時他們看上了這塊大石,為了追求震撼效果,在那裡采用了高威力、定向過大的炸藥。
但是他們完全忽略了下方的村莊,或者說他們根本不在乎。下方大量原本就松散的堆積層在失去壓頂支撐後,導緻大量的泥石傾洩下來,沖垮了腳下的海村,連位于最遠端的海家飯店也沒能幸免。「
詹寄悅沉聲說:「所以說,所有這切完全是為的?」
「是的。」
詹寄悅沉默片刻,又問了一句:「海家夫婦的兒子當時不在茆山,他後來知道這個事情麼?」
陳傳說:「海家夫婦兒子的情況我也查了,可能當時他也有所懷疑,也找了一些部門要求調查,但沒有結果。
他後來拿到了一筆政府給他發放的救濟金和助學金,但在中京生活,這點錢遠遠不夠,所以到了第二年他就退學了。
那時候他聽說了那個怪談的消息,心中可能動了通過怪談把他的父母找回來的念頭,所以主動去了茆山。「
他頓了下,又說:「我查了下信息,大部主動入山的人,或許有受到怪談蠱惑,但這并不是第一因素—」他點了下界憑,「這是我調取到的照片,還有一些去掉異常的對比照,詹先生可以看看。」
詹寄悅連翻了多張照片,不覺一怔,「這是——」
「照片上說是會有那個長發女子,但實際上,裡面多出來的并不止是她,還有那些遊客曾經失去的親人。」
陳傳慢慢說着,「其實,隻有少數是受到了異常的吸引,大多數是聽說了這個傳聞之後才找過去的,他們隻是想找回曾經逝去或者失蹤的親人。」
詹寄悅緩緩問:「這兩個異常是有關聯的麼?」
陳傳點了點頭。
詹寄悅又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沉聲問:「海村那件事,到底是誰做的?「
「當時參與的人我已經查到了。」
陳傳給他傳了一份人員名單過去,「其中組織者,也是整個「娛樂活動’的策劃人,是赤殷大域公司的總裁宋海赢的兒子宋仕承。
赤殷大域是一家國家企業,主要負責内陸的營造建設項目,在大順國内也是一家很有實力的巨頭公司。
詹寄悅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眉頭皺的愈發緊了,他這時想起了什麼,問:「我記得海村還有兩個幸存者,他們——?「
陳傳說:「事發之後,兩名村民開始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是想返回家園,其中有一人的女兒在中京讀書,她發現了不對,并猜出了不少真相,還暗中搜集了一些證據想要上告,但是沒有做成,人就失蹤了。
而那兩個村民,則是感染了某種傳染病身亡了。「
詹寄悅一下捏緊了拳頭。
陳傳繼續說着:「當時的巡捕局和安全事務部調查人員盡職盡責,将前後事情調查的清清楚楚,不過在遞交這份案卷的時候遭遇了阻礙。
巡捕局的那份遺落了,而送到事務部的這份,雖然保存下來,但被某些人設置了閱讀權限,不到司務這個級别根本查看不了。
可以推斷,當初幫忙隐瞞這件事的人,最少也是部裡委員這個級别,但也不排除是司務委員,甚至未必隻是一個人。」
詹寄悅眼神變得淩厲起來,盡管他已經看多了這類事情。可内心依舊感到十分憤怒。
但是他在翻看這個名單時,在看到某個名字之後,忽然神情微變,又冷靜了下來。
他說:「陳參員,你打算怎麼處理?」
陳傳說:「海村的異常,還有茆山的異常現在已經被牽扯到了一起,糾纏不清,單獨處理某一個是沒用的,必須先從海村這件事下手,抓捕并徹查當年所有的涉事人員。」
詹寄悅看了看陳傳平靜的眼神,他不知道陳傳說的是真是假,心中有些懷疑是陳傳是有意要為海村的人出頭,所以将兩件事扯在一起。
他想了想,沉聲說:「陳參員,這件事要查,但我不建議現在動手,最好再等幾個月。」
陳傳眸光移至他面上,「為什麼?」
詹寄悅說:「還記得那個朱二公子麼?朱副财長他家的那個,上面名單上有不少人就是他們圈子裡的人。
我們正在遊說天性派共同推動你進入最高顧問團,而其中有幾個,也是這個圈子的人,他們有能力影響推薦權的——」
陳傳平靜的說:「那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