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家班憑著一出新戲,得到了各家女眷們的喜愛。
看戲,對各府女眷來說,是一項重要的娛樂活動。世面上的戲都看過了,冷不丁出來一出新戲,又是在過年這種時候,一下就熱鬧起來。
這戲宣傳忠孝節義,結尾又是喜聞樂見的大團圓,真是老少鹹宜。
秋家班本來是串場的小戲班,因為這齣戲太長,演到一半就停了。這讓愛看戲的人怎麼受得了?夫人小姐們一發話,串場的就變成了正場。
秋連榮說秋班主打算年前來一趟,結果秋家班壓根都沒時間回槐樹衚衕過年。
過了正月十五,秋班主終於有時間登門了,一看到顏汐就是一個長揖大禮,「顏東家,給您拜個晚年。我們戲班能有今日,要多謝顏東家了。」
第一次見面時,秋班主是一身半舊棉袍。如今登門,他穿的一身可就換了錦料,脖子上鑲了一條黑色毛領,腰間掛了一塊玉飾,頗有幾分富貴閑人的打扮。就是臉色沒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有些消瘦憔悴,眼底也有些黑眼圈,但是一看那精神頭十足的樣子,顯然最近是忙併開心著。
秋家班上演的《王寶釧》,顏汐待在滷味店,都聽人提起過了,可見這戲知名度了。還有不少人等著戲園子上演的時候,去買張戲票過過癮呢。
顏汐當然不會受他的禮,側身避開,客氣地請他到堂屋坐。
顏柳送了一杯茶上來。
秋班主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眉開眼笑地從袖袋裡掏出幾張紙遞給顏汐,「顏東家,本來早就應該過府來的。實在是戲單子接著,不敢得罪貴人們。再說,也想著多接幾單,顏東家的分潤也好多點。」
他將紙放下,「幸好,總算沒有辱沒了顏東家的好故事。」
顏汐一看,秋班主放到桌上的竟然是銀票,而且,當頭一張銀票就是一百兩。
她拿起這幾張銀票,粗粗一看面額,哎呀,最大的五百兩,最小的一百兩,這麼幾張加起來,秋班主竟然拿了兩千兩銀子過來。
她辛辛苦苦經營這滷味店,一個月頂破天也就賺個兩百兩,還得起早貪黑洗啊煮啊。一個戲本子居然就給她換回了兩千兩?
結果呢?她的體力勞動,不如一次創意剽竊啊!
怪不得現代社會一群人哭著喊著想做明星,從古到今,演戲都能賺大錢啊。
不行不行,自己得心理平衡點,不能隻看著暴利,人家也是憑天賦吃飯,自己這五音不全的就唱不了戲,連個一字馬都壓不下去。
顏汐平復著心情,又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銀票,還是好想改行怎麼破?
秋班主看顏汐這喜悅的表情,也很高興,「這是我們班子上演《王寶釧》後的四成戲金。」
「不是一成嗎?」顏汐一聽秋班主給了四成,有些意外。
「顏東家,這是您應得的。我們秋家班今年正月能賺錢,都賴您給的這齣戲,排戲時您又給我們出了不少主意。」秋班主搖手阻止顏汐遞迴來,「這點銀子,聊表我們的心意。待之後,就按之前說好的,給您一成分潤。」
為了讓戲劇效果最好,顏汐這次的確給出了不少主意。比如現在的戲班子唱戲,不管什麼都是按規矩來,但是她在後世看戲,就像越劇,人家畢派和徐派,嗓音條件就完全不同嘛。
所以,她建議秋班主改改常規唱腔,選適合他手底下小生花旦的嗓子的曲調來。
秋班主試了試,果然效果很好。以前他的戲班子不出名,因為人家覺得演員一般劇目也一般,如今劇目是新的,唱腔和裝扮也是讓人耳目一新。
就因為佔了這兩點,秋家班在京城,從名不見經傳,一躍如同橫空出世的新星。
但是秋班主會給這麼多,還是因為他們缺戲本子。
顏汐想明白後,也不推辭了,「既然秋班主覺得這戲好,我還有一個故事,等過些時候就將戲本子給您過目。」
「顏東家給的戲本,必定都是好的。」秋班主眼神都亮了。
他心裡一盤算,正月過後估計京城裡的高官勛貴人家,喜歡看戲的應該都看過了。二月開始,剛好他就可以帶著班子去京郊接些春賽酬神的戲單,賞錢比不上高門大戶,但是戲金卻也不少。
等轉完這圈,顏汐的戲本子若是能給過來,剛好就能趁著三月排新戲。
「今日回來修整一下,明日還有幾個單子。我就不多打擾顏東家了。」秋班主送完銀子,也沒時間久待,笑著告辭。
顏汐知道他忙,就打包了一份關東煮,「這個您帶去給連榮吃,就說是我請他吃的。」
送走秋班主,她高興地拿著銀票原地轉了一個圈,意外收穫啊。
劉衡今日去普濟寺觀摩了寺廟沿路的碑帖碑文,回來就看到顏汐樂得找不到北的樣子,「什麼事這麼高興?」
「二郎哥,你看!」顏汐高興地晃了晃手裡的銀票,「我們那個戲本子,秋班主給了兩千兩哦。」
顏汐如今吃得好穿得暖,過了年,個頭也竄了一大截,看著已經有點大姑娘的樣子了。
她美滋滋地說,「我現在可不止靠體力吃飯,如今我也能靠賣文為生了。」
這算不算靠才華吃飯啊?
劉衡不由好笑,苦中作樂,也隻有顏汐,永遠好像都不會洩氣。任何時候都是鼓足勁地努力,哭了傷心了,眼淚一擦,從未看她說過放棄。她如此努力,自己一個男子,怎麼能輸給她呢?
他掏出在普濟寺為顏汐求的平安符,「今年可是你的本命,我替你求了張符。」
有禮物收總是高興的。這時候本命年不流行帶紅腰帶啥的,經常都會去寺廟裡拜個太歲求張平安符。
但是,前世的本命年,十二歲的時候媽媽生病顧不上她,後來過世了更沒人會提醒她。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為她在本命年求張平安符呢。
顏汐想笑,又有點酸澀,結果劉衡遞來的平安符,一看是張折成三角的黃紙。想到普濟寺那上不封頂的香油錢,顏汐的心情有點不美妙了,也不知劉衡有沒有讓那大和尚給打個折。
劉衡看她拿著符略微苦著臉的樣子,不由笑了,「今日我幫寺裡抄了幾頁經文,寺裡的和尚未收我香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