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果兒想去城門樓上，儘管她知道自己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但總比坐在這一方天地裡什麼都不知道的強。
眼下父母和七郎都已經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陳蓮兒一直在臨山鎮也不會有事，一時間又找不到比翼和靈犀，待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
而且說不定她們知道了她在這裡，會主動來尋她。
小十三神色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陳果兒會提出這個要求，手指摩挲著描金的茶杯，半晌沒說話，眼眸微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陳果兒心高高的提起來，不明白小十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還想關著她？
眼下外牆來襲，他不是該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戰事上嗎？
陳果兒心裡不高興，同時也疑惑於他似乎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小十三一直不說話，陳果兒也一直看著他。
葳蕤的燭火灑落，給兩人的身上都蒙上了一層蒙光，沉默緩緩的流淌。
一直到良久之後，小十三才輕輕的道：「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即刻派人送你出去。」
就算府城現在暫時無恙，可誰也難保明日會怎樣，水攻也好，鐵甲戰車也罷，都不過是能抵擋一時罷了。
城外數萬的大軍若是不分晝夜的發起猛攻，府城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與其如此，不如讓她安全離開。
陳果兒眉頭微蹙，想起來吳副將府上的那條密道，他是打算送她從那裡離開？
可就算是從密道出去又怎樣？
城外都被番兵包圍了，說不定出去就被抓住，陳果兒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找到比翼和連枝，也不知道陳志義和李氏、七郎都被送去了哪裡？
更不知道要去哪裡找趙九。
所以她現在不能離開。
「不用，我留下來。」陳果兒思索了一下，做出了決定。
小十三的身子幾不可見的微微一震，心中的冰冷一下子被驅散，陽光衝破冰層穿透進來，眼前似有繁花朵朵盛開。
果兒不願走，她寧可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陪著他生死與共。
患難見真情，她這是在許他至死不渝的情，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感動的？
他果然沒看錯人，她還是他的果兒。
這個時候他不願再去想她和九哥之間的關係，隻停留在他們兩人之間，等此役結束之後，他願意傾盡一切的對她好。
摩挲著茶杯的手猛的攥緊，小十三眼簾微擡，看似不經意的目光實則眼底全都是緊張，「你可想好了，留下來就不能再走了，屆時就算是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在做最後的確定。
一旦她留下來就是答應了做他的妻，到時候他也不會再讓她走。
陳果兒點頭，「我知道。」
城外都被番兵包圍了，當然是走不了。
既然出城的危險更大，她還不如留在城裡，至少城破之前還是安全的。
小十三努力壓抑著眼底的興奮，淡淡的點了點頭，聲音也柔和了很多，開始跟陳果兒討論為什麼鐵甲戰車發揮不了威力。
這一刻，他又變回了從前的小十三。
「鐵甲戰車是近距離武器，城牆那麼高，射程也沒有那麼遠，等到彈膛裡的子彈打出去威力也耗費的差不多了。」陳果兒道。
小十三受教的點頭。
「另外我之前也說了，我不知道確切的尺寸，我隻是按照我家裡的崩鍋的尺寸畫的草圖。」陳果兒道：「除此之外，將士們沒有經驗也是很關鍵的原因。」
其實這些他也想到了，此刻不過是藉此機會緩和跟陳果兒之間的關係，而且自從訂親之後，他們難得這麼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處，小十三不捨得就這麼離開。
「難道就別無他法了？」小十三劍眉微蹙。
眼下形勢緊張，父王的援兵最快也要後天才能到，他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當然有。」陳果兒道：「之前我派人送來的火炮就能取長補短，火炮的射程比鐵甲戰車更遠，殺傷力也更大，隻是……」
果然，他就知道果兒一定有辦法。
「隻是什麼？」小十三這會注意力也都轉到了戰事上，畢竟相比起風花雪月，眼下的他們以及全城百姓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還是之前的原因。」陳果兒搖頭嘆氣，「我隻能畫出草圖和大緻上的尺寸，具體精確的數據和校準這方面就……另外想用火炮也得看將士們的操作手法。」
當初她也不過是跟趙九隨口一提，具體打造都是趙九的人去操作的，詳細的數據隻有他才知道。
還有一點陳果兒沒說，丁掌櫃打造的那十門火炮都是用生鐵打造的，當初趙九曾派人試驗過，生鐵本身比較脆，容易炸膛，用青銅更好。
也就是說，陳果兒讓丁掌櫃打造的這十門火炮其實是不合格產品，但丁掌櫃也說了，這種時刻能找到生鐵已經不容易了，青銅更是幾乎不可能。
眼下小十三一臉的期待，陳果兒也不忍心給他潑冷水，而且陳果兒知道現在遼南府的大權基本上都掌握在趙五的手裡。
一旦他見識到了火炮的威力，不用她說，他也會積極派人去打造的。
至於校準和操作熟練的問題，既然沒時間操練，就在戰爭中實踐也不是不行。
小十三聽的心情大振，當即站起來，「我這就去找五哥，把那十門火炮的事跟他講，另外再多制一些彈藥。」
轉身之際，用飽含柔情的眼神深深看了眼陳果兒，「你放心，府城一定會保住，時辰不早，你累了一天也早些歇息吧。」
陳果兒點點頭，站起來送他到門口，叮囑他也早點休息，「明天還有硬仗要打，休息充足才有體力。」
小十三的心因為陳果兒關心的話暖暖的，用力點了點頭，柔和的燭火映照在她的側臉上，照的她臉上的線條更加柔和。
她的個子比他矮了半頭，仰頭看著他的時候，讓小十三有種被心愛女子仰視著的滿足。
擡起手在陳果兒黑亮的髮絲上輕撫了下，給她一個粲然的笑，而後大步離開……
陳果兒看著小十三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月亮拱門處，心情也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