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曹櫻菀都有些愣住了。
還當他會說什麼,沒想到開口卻是逐客令。
一向對事情都很遲鈍的英國公小姐,這會子卻靈光一現,頓時明白了什麼。
她理了理袖口,溫溫一笑:「我自然是要等案子有個水落石出才會回去,不然如何向我父親交代?還請殿下多擔待。」
說著,她規規矩矩行了個女兒家的禮數。
這禮數原本最是恭和順從的。
彰顯女兒家的溫柔得體。
可曹櫻菀這一下,分明顯得草率與不耐,好像不得不順從似的,偏魏衍之在明面上又挑不出什麼錯處。
「案子本王自會審理,你乃英國公千金,你我本就為了大婚才會來這禦府院,如今大婚推遲,你再留在此處多有不便,到底是女兒家,名聲什麼的還是要看重些個。」
他又耐著性子勸了兩句。
曹櫻菀頓覺好笑。
「景王殿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魏衍之心煩意亂,隻覺得眼前這女子當真是討厭,他的話都已經說得如此直白,偏她就是不接招。
這會子還說什麼當講不當講的話。
他剛要反駁,讓她閉嘴。
隻聽曹櫻菀緩緩道:「事關盛娘子的,殿下可願一聽?」
瞬間,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你說。」他吐出兩個字,很想就此遮掩自己期待不已的心情。
「盛娘子說了,這些年她隻身一人在淮州,日子不可謂不辛苦,難得有一個好友在身邊,也想與我多作伴幾日。」
「若是這個時候我突然啟程回京,她必然會失望吧?」
曹櫻菀一面說著一面觀察著眼前這男子的眉眼,沒有放過其中一絲一毫的變化。
果然,提到盛嬌,魏衍之的態度就變了。
立竿見影的。
「本王竟然不知,你何時與她成為好友了?」他忍了又忍,冷冷道。
「我與盛娘子在閨中之時便是好友,隻不過好朋友又不什麼需要拿出來顯擺的東西,我知她知即可,相談甚歡,以解愁悶,我與盛娘子很是志趣相投,成為好友有什麼奇怪的?」
她頓了頓,嘲弄道,「不過……你好歹曾經是盛娘子的丈夫,卻對自己的妻子一知半解,這才是奇怪的吧。」
魏衍之啞然。
曹櫻菀也知道不能太過了。
眼前這位可是實打實的皇子,更是手握實權的親王。
話音剛落,她便緩步上前,對著魏衍之行了個大禮,端跪於他前方,言辭冰冷又肯定:「我有一事懇請殿下成全。」
「承蒙聖恩,我指婚於殿下,可在婚姻大事之上我頗為坎坷,此番大婚又遭遇淮州百姓們滔天的冤情,我自是惶惶不安,日夜難眠。」
「還請殿下上書聖上,請求收回旨意,免了這樁婚事吧。」
魏衍之心頭一松。
本來他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
攆走曹櫻菀是目的其一,但更重要的,其實還是想讓她主動提出婚約作廢。
「如今,我已經是身有誥命的縣主,放眼京都,又有哪家貴女能如我一般……我父兄已經是戰功赫赫,無人能比,若再連我也這般,豈非太過?」
「英國公府上下俱是忠君的純良之輩,此番隆恩是聖上的眷顧,卻也叫我曹家滿門惶惶不安。」
說完,她又一次深深拜倒,「還請殿下成全。」
魏衍之深吸一口氣:「如此說來,我也不好強求於你,這樣吧……你擬一封請罪書,我替你呈上去。」
「多謝殿下。」
「既然曹小姐有了這決議,那禦府院再留小姐已然是不妥,既然你想留在淮州多陪伴……嬌嬌一段時日,我會著人替你安排別的宅院。」
魏衍之的話還沒說完,曹櫻菀便急忙表示:「我可以搬去與盛娘子同住。」
短短一句話,聽得男人臉都黑了。
本來讓曹櫻菀搬走就是不想讓她在這裡總是吸引盛嬌的目光。
盛嬌難得來一次,卻連一頓飯都不願與他共用。
回回都拿曹櫻菀當擋箭牌,就這麼遮掩了過去。
沒想到她說要走,卻還是要和盛嬌同住,這讓魏衍之如何能接受?
方才平靜的心情瞬間又煩躁起來。
不待曹櫻菀多說什麼,他就直接駁回:「這樣不妥,你乃英國公府千金,遷出禦府院雖合乎情理,但若是與旁人擠在一處,你讓我如何與你父親交代?曹小姐莫要再說,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會儘快替小姐安排好宅院。」
曹櫻菀失望至極。
還以為這一次能順順利利地去和盛嬌同住。
沒想到……
腦瓜子轉得飛快,她忙又補了一句:「多謝殿下費心,還望殿下能安置得離盛娘子近一些,這樣我每日來往也方便些個。」
魏衍之:……
多一個字他都不想跟她說了。
她居然還想每日去見盛嬌,簡直不能忍。
他拂袖而去,對曹櫻菀的請求熟視無睹——沒有回應,就當做沒有聽見吧。
他剛走,奶母嬤嬤就急匆匆地過來了。
「小姐,您怎麼能……」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這婚事可是皇上指的,多好呀,那可是景王殿下!京都裡多少名門貴女排著隊都趕不上呢,您怎麼能自個兒往外推呢!」
奶母嬤嬤是真的心疼自己奶大的孩子。
無論身份多麼貴重,到了這個年紀還沒出嫁,曹櫻菀不知受了多少非議。
她看在眼裡,疼在心頭。
如今見曹櫻菀自己主動推了這婚事,她急得心都快焚起來了,嘴角急得發乾。
曹櫻菀卻輕笑著,在她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嬤嬤多慮了,這事兒就算我不提,景王殿下也會說的,與其到時候讓人家主動來挑我的不是,還不如我自個兒主動些個,更能穩住咱們府上的顏面不是。」
「景王殿下怎會如此……」
「嬤嬤,我已經是聖上親封的縣主了。」曹櫻菀溫柔地勸著,「咱們府上如此多的榮光,若是再以縣主之尊嫁娶景王府為正妃,那我來日再加封誥命時,豈不是更過了?」
她頓了頓,「樹大招風,這道理還是嬤嬤當年跟我說的,如今怎麼就忘了呢?」
嬤嬤頓時說不出話來。
將這些在肚子裡轉了兩圈,嬤嬤才悵然若失:「如此說來,這事兒……隻能這樣了。」